第60章 第六十章(2 / 2)

一名醉醺醺的公子哥兒嬉笑道:“在你二叔的酒樓!誰跟你搶?”

阮時意淡淡發聲:“大公子,是要記在賬上?”

徐家人曆來管得極嚴,二叔管賬或許會贈一隻眼閉一隻眼;可眼下由祖母當家作主,徐晟身為長孫,豈敢造次?

他嘟著嘴,伸手胡亂摸索了兩下,“欸?我的荷包呢?……好像忘家裡了!”

似假還真。

藍豫立剛摸出錢袋,徐赫卻已搶先機把一大錠銀子拋給掌櫃,“今兒結識諸位,徐某深感榮幸。”

徐晟見他痛快大方,醉眼漾笑,搖搖晃晃斜跨兩步,拍著他的肩頭:“夠兄弟!以後……我不叫你‘先生’,管你叫‘哥’!”

阮時意則禁不住翻了個白眼——明明是你親祖父!還敢稱兄道弟!

徐赫全無怒意,笑道:“徐大公子高興就好,時候不早,要不……先到此為止?”

“哎呀!可酒還沒喝完呢!徐先生酒量驚人,不如喝完再走?”

某位侯府公子已麵紅耳赤,仍試圖向徐赫勸酒。

“那……徐某先飲為敬。”

徐赫無奈,倒滿一碗酒,直灌入喉,隨後探臂扶徐晟。

徐晟的幾位哥們事前被叮囑,要灌醉這位“書畫先生”,奈何徐赫千杯不醉,始終麵不改色,反倒把其他人喝得搖搖晃晃。

“說好的不醉不歸!”有人起哄。

“你給安定侯世子顏麵!也該給咱們點麵子嘛!”

徐赫目下身份相較於這幫世家子弟而言,顯然低人一等,當下笑意清淺,抬手舉起另一碗,昂首飲儘佳釀。

連飲數碗,容色溫和,無懈無怠,彰顯出“善飲而溫克”的風華氣度。

阮時意看不過眼,微慍:“成了!你少喝點!”

她若不說話,大抵無人留意,可此言明顯隻有最熟悉親近之人才會道出口。

餘人恍然大悟——難怪徐晟要灌醉這位先生!原來……二人是情敵關係!

有了新的思想覺悟,除去東歪西倒的徐晟、忙於攙扶的藍豫立外,剩下六七人紛紛舉盞相勸,更有人借醉向阮時意敬酒。

徐赫自是全數包攬在身。

要不是為了顧全長孫的麵子,阮時意恨不得把這群毛頭小子一個個丟到窗外。

偏偏最該出聲製止的徐晟,已醉眼迷離,隻懂衝他們傻笑。

藍豫立唯恐鬨大了惹阮時意不快,吩咐掌櫃去備醒酒湯,又上前擋了兩杯,勸阻喝高的友人。

鬨騰將近一盞茶時分,最後徐晟飲下醒酒湯,稍稍回魂;徐赫與眾人多喝了兩輪,把其他人全喝趴下了;阮時意壓抑滿腔怒火,陪著喝了兩杯,隻覺醇酒太烈,從喉嚨到腹部如遭火燒。

嗬!竟敢用鬆鶴樓最負盛名的“扶香醉”來待客!

此酒後勁極大,喝時高興,待酒勁一上頭,站都站不穩,全得扶牆走!

徐晟這小子……怕不是皮癢?

*****

戌時末,鬨劇方散。

貴家公子們興致盎然下樓,被冷風一吹,酒意上湧,彆說騎馬,連都走不動,全傻呆呆坐在門外,隻等仆役重新備馬車。

尚未顯醉意的徐赫與藍豫立親去張羅,留下阮時意在客堂陪伴徐晟。

早春夜風吹散了鬆鶴樓內的喧鬨聲,長街逐漸寥落。

阮時意見餘人在仆從攙扶下歸去,忍不住掐了徐晟一把:“你給我老老實實招了!今日從早到晚整那麼多事!到底搞什麼鬼?”

徐晟笑容憨憨的:“我啊……我得瞅瞅他,喜不喜歡孩子、會不會下廚、能不能打、敢不敢喝、大不大方……咳咳……”

“你管這做什麼?你、你真想讓我……”

她驀地記起,他曾催她和徐赫“先成個成親”。

他們早成過親了好不?否則哪來這麼一大家子?

徐晟如墜雲霧,自說自話:”其實我還得測試一下,看他是否濫情……但你在場,這肯定試不出……對了,郡主邀你去行宮泡溫泉!正好,我找機會試試!”

“試什麼?怎麼試?”阮時意怒目瞪視他。

“試試他是否足夠專一!額……去找幾個美貌小姐姐?”

阮時意擰他耳朵:“哪來的美貌小姐姐!小小年紀,學會鬼混了?”

徐晟被她擰醒了:“沒!我沒!聽說而已!”

阮時意眸光如刀,“此話當真?”

“他們說……隻不過聽聽曲兒,沒彆的!”

阮時意心底隱隱作痛。

畢竟,她曾疏忽大意,予陰險小人可乘之機,險些釀成大錯,此後尤為看重孫輩們的操守。

“您怎麼了?”徐晟稍微清醒,覺察她眼底彌漫悲色與自責。

“無事。”阮時意暗自歎息。

她沒法對這孩子說出,他差點當不上她的長孫之類的話。

“話又說話來,先生人挺不錯的,文武兼修,為人謙和,對毛頭也好……”

阮時意哭笑不得,能不好?那是他親孫子!

門外馬蹄聲咯噔咯噔,伴隨車輪聲骨碌碌,來的正是徐府的馬車。

阮時意和沉碧一左一右,護送徐晟步出鬆鶴樓。

恰好疾風撲麵,阮時意忽覺頭暈目眩,身子晃了晃,幾乎從台階摔落。

幸得徐赫箭步搶上,一手攙著她,關切中亦含揶揄:“阮阮,你的酒量……竟無一星半點的長進?”

阮時意兩頰彌散緋霞,咬唇強撐,努力閉嘴。

——她可不想被他欺負。

徐晟再度陷入飄飄然,打了個飽嗝,呼出的白煙也滲透酒味。

他茫然目視徐赫,猛地拽住其胳膊,醉容嚴肅,以認真口吻宣布:“先生,啊不!哥們,你入贅咱們家吧!反正,你也姓徐……”

徐赫仿佛被一道驚雷劈中,笑容凝滯。

良久,他搓揉額角,不知該給這傻孫子什麼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