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七十五章(2 / 2)

阮時意從未忘卻,夏纖絡曾宣稱,男的女的,隻要好看,她都喜歡。

如今竟要求他們夫妻二人一起犧牲色相!隻為“借一下”徐赫的舊作!

到底是她耳朵出了問題?還是這位郡主瘋得徹底?

夏纖絡悶聲抱怨:“你瞧你多吝嗇!我樂意與你分享一院子的美色,換你一人也不行?……姚統領如何?”

阮時意向來循規蹈矩,交往的人多半是詩禮人家,既便偶有荒誕不經者,絕不會在“徐太夫人”麵前失了分寸。

此時麵對夏纖絡此等離經叛道之人,她心下厭惡,偏生對方身份尊貴,兼之己方早有所求,她得沉得住氣。

徐赫乍聽夏纖絡的荒唐言,亦極為氣憤;細聽其間的意味,實則逗引成分居多。

他起身離席,對主位席上的紅衣女子深深一作揖。

“郡主,下官有意向阮姑娘提親,絕非露水情緣,還望您莫再拿我們二人開玩笑。”

“不好玩!”夏纖絡負氣,“你倆來真的呀?那阿浚那小子,還有姚統領那木頭……得多難過呀!你倆不跟我玩,晴嵐圖……我不借了!”

“郡主除了捉弄我們,難道不想要彆的?小女子手上,可有不少探微先生的真跡……”

夏纖絡幽幽歎息:“能讓你一再放下尊嚴來與我周旋,證明我所藏的晴嵐圖比其他更珍貴,我乾嘛不提點條件?我早說了,這畫遲早會出現在你麵前,你若等不及,非要從我手裡借……

“這樣好了,你倆陪我,不需要犧牲什麼……阮小妹子負責為我和我院中的四美人身上畫花兒……至於徐大人嘛!為我們畫下這活色生香的畫麵,以作留念!”

阮時意一但想象那靡麗場麵,頓時耳尖發燙。

這是逼她在一群赤身男女的肌膚上下筆,再逼徐赫繪製近似於春宮畫之類的俗豔之作?

名聲儘毀!跟同時侍奉有差彆麼?

夏纖絡把他們唬住,嬉笑道:“我知,於你們而言,這提議……或許有些激烈,我給三天時間,你倆好好考慮。”

說罷,懶洋洋晃動玉手,相當於下逐客令。

阮時意氣得不輕,又不得不隱忍離座,依禮福身告退。

徐赫未作猶豫,以肅穆神色行禮,從容跟在她後麵。

夫妻二人一前一後,白袍翩飛,青裙飄然,穿過金碧輝煌的郡主府。

本是如畫美景,隻可惜步履匆忙。

期間遇上書畫院的熟人,他們均簡單頷首作回應,半刻未停留。

直至出了大門,阮時意寒著臉準備登上馬車,遭徐赫一把拉住。

“彆走!咱們還得商量……”

“有何可商量!你來郡主府這麼大的事,和我商量過麼?”

她怒而甩手。

徐赫大呼冤枉:“我、我連續兩天去瀾園!你頭一天沒理我,第二天還跑了!”

“你留個紙條也成!又不是不認字!”

她突然變得蠻不講理,徐赫也怒了。

“你那晚半句話不留,跳起來就往外奔!我肯定得當麵跟你說個清楚明白!還有,你昨兒去了何處?今日怎會和小硯台在一塊兒?婆媳關係又是怎麼事?”

阮時意眼神淩厲,壓低嗓門嗬斥:“我不打算在郡主府門口跟你吵架!你不要臉,我還想要呢!”

她低頭坐進馬車,未料徐赫把駿馬韁繩遞至瀾園仆役手上,竟矮身鑽入,徑直坐她身側,對外丟下一句,“回去吧”。

他在瀾園眾仆侍眼中,幾乎等同男主人。

車夫見阮時意無異議,當即催馬而行。

然則,阮時意並非無異議,而是因氣惱而直哆嗦,久久說不出話。

她深深吸氣,正想張口喊停車,忽然腰上一緊,後頸被大手固住。

下一刻,他逮住她檀唇翕張的間隙,直接把三寸柔滑喂進去。

既有濃重思念,亦有積攢醋意,更有綿長溫情。

推他,踢他,均被他輕而易舉製住。

憤怒也好,埋怨也罷,終歸抵不過溫柔相抵與瘋狂攫取。

狹小密閉的車廂滿載酸酸甜甜的綺麗,順著車輪滾滾駛向城東瀾園,穿梭於擁擠人海。

喧鬨市集的淩亂雜聲如澎湃浪潮,將車內心跳聲、呼吸聲、低喃聲數儘掩蓋。

那兩人離去後,夏纖絡閒坐於偏僻小閣,獨酌無趣,又不願出門應酬。

冷眼看日影穿透門窗的精巧菱格,投落向空蕩蕩的廳中,她的心也空空的。

秋水橫波,盈盈於睫,憋悶使得她淡然發話。

“都出去……把姚廷玉給我叫來!”

餘人恭敬應聲,躬身退至門口。

不多時,姚廷玉昂然步入,一身淡綠袍裳氣宇軒昂。

“郡主有何吩咐?”

“我呀!沒能把阮家小妹子弄到手……可她若非嫁給我堂弟,便要與那姓徐的畫師成親,所以說呢!哎呀呀……你也沒戲囉!”

姚廷玉淡定而笑:“郡主多慮了!屬下對阮姑娘,不曾有過非分之念。”

“你!”夏纖絡鳳眸掠過惱火,“……!你在耍我?”

她與姚廷玉相識,源於兩年前的一場英雄救美。

當時她一眼相中外表無可挑剔的他,滿心想收入囊中。

無奈姚廷玉自請擔任她的護衛,卻儘忠職守,分毫未僭越。

她明示暗示過,給足了機會,姚廷玉每次皆視若無睹,卻又一如既往拚死相護。

此後,本就名聲不佳的她,三番五次在姚廷玉當值時,故意拉上男男女女躲於閣內,看他們酒後各種頹靡,自己則閒坐一旁,發出嬌哼之音。

可他不為所動,置若罔聞。

她甚至認定,他為朽木所製,無常人該有的情和念。

她固然不會為一名對自己全無念想的男子守身守禮,可儘情後隱隱覺得,缺了點什麼。

去年臘月,她接到消息,姚廷玉受友人邀請至鬆鶴樓宴飲,宴席散後,居然破天荒親自護送某位姑娘走了一段路;且沒兩日,便一大清早主動敲開對方的府門;乃至替人家牽線搭橋,請她以郡主之尊,親去長興樓觀畫;過後更為接近那位姑娘,和丫鬟在郡主彆院大打出手……

夏纖絡私以為,得不到他的人,得不到他的心,就該把得他心的姑娘要到手。

結果,她費心耍完徐阮二人,方知被姚廷玉耍得團團轉!

豈有此理!憤恨難平!

夏纖絡凝望眼前高大的青年男子,朗如玉樹,俊俏硬朗,鬢若刀裁,容顏如玉,還真是萬中無一的好皮囊……

而且,武功奇高,體魄強壯,前所未見。

她將杯中殘酒一飲而儘,撩起紅綾裙,搖搖晃晃站起,趔趔趄趄,走到姚廷玉跟前。

“他倆湊對,你沒感覺?可我……”她話說到一半,鳳眸迷離,毛手毛腳拉起他的手掌,捂向自己心跳所在,“這兒……難受。”

姚廷玉早已習慣她的瘋癲,知她裝醉,懶得揭穿她。

隻聽得她哼哼笑問:“告訴我,你是誰?”

“屬下姓姚,名廷玉,是您的護衛統領。”

夏纖絡滿意點頭:“職責何在?”

“保護郡主,儘力效勞。”他義正嚴辭。

“很好,”夏纖絡放開他的手,抬手拉扯他衣帶,“我要你……貼身保護我。”

姚廷玉僵立不動,任由她踮起腳尖,仰起嬌顏,以散發酒氣的唇印上他的。

片晌,夏纖絡撤開數寸,嗓音帶惑。

“……要你摒除阻礙,用你的寶劍,儘全力,保護我。”

姚廷玉劍眉緊蹙,“嘶”地倒吸了一口氣,咬牙狠狠將她納入臂內。

紅紅綠綠的綢緞綾羅裂成碎片,宛若春末落花碎葉,飄灑一地。

閣內回響碰撞聲、物件落地聲,每每求饒嗚咽起,總有沉嗓語帶戲謔回應。

“郡主,屬下……未儘全力。”

那一日,直到夜裡,夏纖絡始終未曾現身於府上雅集。

賓客們素知郡主喜怒無常、率直隨意,人人自顧吃喝玩樂,興儘而歸。

夜幕下,星光漫溢,風卷飛花,夏草沾露。

看似月白風清,良夜未儘,殊不知幽暗天地間,正有洶湧惡意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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