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就這般招搖過市,也不管自己馬速是快是慢,朱和濰受不受得了。行至戲院,胤礽跳下馬,朱和濰已經衣衫破爛,渾身鮮血,頭發淩亂,出氣多,進氣少了。
蘇州知府與浙江巡撫張鵬翮上前拜見,看著地上的人心下狐疑。素聞太子寬和,從未傳出殘忍暴虐之舉,南巡這些時日相處也甚是和氣,鮮少擺架子。今日這是怎麼了?
“太子殿下,這人是?”
“朱和濰。”
知府與張鵬翮滿目震驚:“朱和濰不是死了嗎?”
“當日死的隻是替身,這個才是本尊。他想刺殺孤,被孤給反殺了。”
本尊?刺殺?
蘇州知府與張鵬翮俱是渾身一緊,前頭江南搜剿反賊,他們都是指揮之人,本以為已經全殲朱三太子與天地會,是大功績一樁,誰知朱和濰沒死,就藏在蘇州,如今還在蘇州興風作浪。若是追究起來,他們都要擔乾係。
二人忙不迭跪下請罪,“太子殿下受驚了,臣等罪該萬死!”
胤礽揮手:“兩位大人起來吧。朱和濰陰陰險惡毒,同洋人勾結,防不勝防,非是你們之過。孤這會兒來是想知道目前戲院搶救事宜怎麼樣了?”
“火已經撲滅,搜救工作還在進行之中,目前看沒有死亡的,有些受傷的,都已送去醫署,三阿哥在那邊主持大局,傳來消息說暫時都沒有性命之憂。”
胤礽鬆了口氣:“繼續搜。讓醫署對傷員多加關注,一應花費由朝廷負擔,若有醫藥短缺,及時上報。”
“是!”
胤礽解開係在馬上的這段繩子扔給張鵬翮:“這人先交給你看著,孤回拙政園稟報汗阿瑪,如何處置,等汗阿瑪的旨意。”
張鵬翮接過繩子,握在手中,感覺掌心炙熱:“是。可要給他請大夫?”
胤礽看向他,神色冷厲:“請大夫?張大人覺得他配嗎?”
這語氣太不對勁了。張鵬翮心中一緊,遲疑道:“不配?”
胤礽輕嗤:“既然不配,請什麼大夫?讓他受著!”
張鵬翮:……
張鵬翮看了眼地上的朱和濰,又幽幽看了眼胤礽,很是無語。
如今的朱和濰此刻隻能用慘不忍睹四個字來形容,就這個樣子,不請大夫能不能熬得到明天都不一定,還說什麼等皇上處置。太子,你不如直接說讓他自生自滅,微臣也不至於會錯意啊。
不過這話張鵬翮隻敢腹誹,不敢開口,麵上恭敬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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拙政園。
胤礽並沒有見到康熙,直接被梁九功擋在門前:“太子殿下,皇上吩咐,讓您跪在這好好反省。”
胤礽:……
行吧。他在製定計劃之時就知道汗阿瑪必會生氣,意料之中。
胤礽下跪問:“汗阿瑪可有說孤要跪多久?”
梁九功搖頭:“不曾。”
胤礽抿唇歎息。梁九功回身進屋,上座康熙麵色黑沉:“跪著了?”
“是!”
康熙鼻間發出一聲冷哼,沒再開口,心中下定決心:讓他跪,往死裡跪!這回朕絕對不會心軟讓梁九功去送墊子。都是朕往日裡太寵著他了,這麼大的事都敢瞞著朕。瞞著也便罷了,居然敢將計就計,用自己做餌。不知天高地厚!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第幾回了?這是第幾回了?上次尼斯克城抓捕溫春也是如此。
此刻的康熙無比後悔,自己當初怎麼就見胤礽沒事,又心疼他和談辛苦,立下大功,見事情過去就不計較了呢?看,這不就助漲了胤礽的氣焰,讓他以為自己可以為所欲為?要是上回狠狠收拾他一頓,他今日還敢嗎?
所以今天一定不能心軟,必須下死手。如果不把他這性子給製住,讓他知道厲害,指不定往後還有第三回!之前為什麼不敢讓他獨自去巡視河道?不就是怕他出門在外沒人看著膽大包天嗎?結果都跟著他南巡了,還敢做出這種事。
一次又一次的,這樣下去,誰受得了!
康熙咬牙切齒,目光看向房門,雙手握拳,不斷告誡自己,忍住,胤礽不是三歲孩子,他自幼跟著諳達習武,身體底子好,就算外頭沒墊子沒地暖,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有事。還有,不能聽胤礽的話,千萬不能被他的“歪理邪說”給哄過去。
正思量著,門外的小太監就慌慌張張大喊:“太子!太子!不好了,太子暈倒了!”
康熙騰一下站起來,麵色大變,手中握著的茶盞摔落在地也不管了,衝過去打開門,“怎麼回事?不是說沒受傷嗎?不是說根本沒讓朱和濰的人近身嗎?快把太子扶進來,趕緊去請太醫!沒用的狗奴才,還杵在這乾什麼!”
胤礽被挪到床上時已經睜開了眼睛:“汗阿瑪!”
見他清醒,康熙一顆心定了大半,忙問:“哪裡受傷了?疼不疼?”
胤礽抬了抬右手,手背有點擦傷:“這裡傷了。”
“這麼點傷會讓你暈倒?身上呢?身上傷在哪?”
胤礽委委屈屈看著康熙:“身上沒有。不過一想到兒臣這回做的出格,惹汗阿瑪生氣,汗阿瑪竟然隻讓奴才傳話叫兒臣跪著,連見都不肯見兒臣。兒臣心裡就慌,被嚇暈了。”
康熙:……
他哪裡還不明白胤礽是裝的!
康熙氣怒交加,臉色更黑了:“哼!還是一國太子呢,哪裡學來這種不入流的手段!”
胤礽不怕死地回答:“跟汗阿瑪後宮各位娘娘們學的。”
康熙身形一頓,心頭燃起的怒火都停了片刻,嘴角抽搐。
“那些娘娘小主們不是經常會暈倒嗎?然後就能把汗阿瑪請過去,受了委屈的汗阿瑪給做主,吃了虧的汗阿瑪會彌補,偶爾犯了點小錯的,汗阿瑪也不怪罪了。”
康熙:……似乎好像確實是這樣?
“汗阿瑪還怪兒臣嗎?”
康熙瞪眼:“你覺得呢?”
這麼大的事,不怪才怪。
胤礽腦袋耷拉下來,喪氣地轉了個身,由躺變成趴,“汗阿瑪若是生氣想要罰我也換個方式吧。若跪得久了難免傷腿,落下病根更是嚴重,到時候後悔的還是汗阿瑪。不如打我一頓。當然,打在其他地方也會傷筋動骨。”
胤礽反手拍了拍屁股:“打這吧,這裡肉多,不妨事。”
康熙:……
“你以為朕舍不得打你?”
胤礽搖頭:“怎麼會呢!汗阿瑪這麼生氣,都舍得讓我跪在外頭冰天雪地裡了,怎麼會舍不得打我。您老舍得了!”
康熙:……怎麼感覺這語氣不太對呢。
“皇上,太醫來了。”
行,打不成了。康熙莫名有點鬆了口氣,麵上卻還是維持著憤怒表情,讓太醫們進來先看診。
太醫左看右看,看完後十分無語,覷了眼康熙,又偷瞄了眼太子,心下腹誹:你父子倆可真能,急哄哄派太監來催,還以為出什麼大事了呢。結果就這?要不是老臣我腿腳好來得快,再過一會兒,太子這傷都快愈合了。
太醫處理完傷口,麻溜告退。屋子裡又剩下胤礽與康熙四目相對。
胤礽很能發揮不怕死的精神:“汗阿瑪還要打我嗎?如果打我一頓能讓汗阿瑪消氣的話,那就打吧。不過汗阿瑪若是直接動手打,我怕汗阿瑪手疼。可板子太大了,棍子又太粗,真打下去,要打壞了我,汗阿瑪心不心疼?”
一臉我可真為汗阿瑪著想的表情,看得康熙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幾度變化,偏偏又拿他無可奈何。
這還怎麼打!打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