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1 / 2)

雖說楚元辰今日才剛剛踏進翼州,但皇帝早就派出錦衣衛在盯著他了,因而第一時間就得知他是扶了薛重之的靈柩來京的,皇帝聞言,整個人又驚又怒,麵沉如水。

他一直以為薛重之已經屍骨無存,沒想到,居然是被楚慎偷偷帶回了北疆,並且瞞了這麼多年,楚元辰甚至還要把他帶來京城!

難怪先帝總說大榮朝的這三個藩王早就同氣連枝,勾結在了一起,若是不趁早收拾掉,會成為大榮的心腹大患。

果然……果然!

皇帝氣得連手都在顫抖,好不容易才壓抑著自己,但手裡的折扇已經被他捏得扇麵皺攏,扇麵上的那幅山水畫也變了形。

“楚元辰。”皇帝咬牙切齒。

這段日子以來,他的心情就一直很不好,不但是因為楚元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玩的那出金蟬脫殼,更是為了被迫下旨為北疆將士守國喪一事。楚家人妄圖挑戰他的皇權,他顧全大局,忍了下來,沒想到,楚元辰居然還得寸進尺。

皇帝猛地把折扇扔在書案上,冷聲道:“他真以為朕不敢收拾他不成?!”

天子之怒,伏屍百萬。

禦書房裡的伺候的眾人皆是戰戰兢兢,生怕皇帝的這把火會燒到他們的身上。

就連錦衣衛指揮使陸連修也是如此。

唯有一個著紅色麒麟袍的青年臉色未變,隻緩緩道:“皇上息怒。”

他陰柔的聲音不輕不重,出眾的姿容,就有如一塊上好的美玉,清而不濁。

“皇上,當年楚慎並未到過嶺南一帶。”蕭朔意味深長地說道,“應當是魏景言。”

他的眉眼溫和,絲毫沒有因為皇帝的雷霆震怒而惶惶不安,整個人就仿佛與禦書房這壓抑到極致的氛圍格格不入,但又能將一切儘掌手中。

隻是短短的兩句話,就已經掌控住了局麵,乃至皇帝的喜怒。

皇帝的臉色平靜了下來,剛剛才升騰而起的怒火漸漸平息,捏著扇柄輕輕敲擊著桌案。

北疆與嶺南相隔數千裡,無論是當年事發,還是後麵的那些年裡,楚慎幾乎都沒有離開過藩地,他不可能去尋到薛重之的屍身。

皇帝漸漸冷靜了下來,沉吟道:“阿朔,你的意思是,魏景言?”

內侍們抬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陸連修也跟著長舒了一口氣,敬畏地朝蕭朔看了看。

蕭朔慢條斯理地說道:“當年有機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嶺南帶走薛重之屍身的也就隻有魏景言了。”

皇帝眼神沉澱了下來,說了一句:“坐下吧。”

“謝皇上。”

蕭朔作揖後,撩袍坐到了一旁的圈椅上,優雅從容,立刻就有內侍給他上了一杯茶,接著又恭敬地退到了一旁。

陸連修忍不住心道:怕是連內閣重臣在這禦書房裡,也做不到像蕭督主這樣的從容不迫。也是,內閣那些人加起來都比不上蕭督主分毫。

皇帝沉默了許久,除了蕭朔不緊不慢地噙著茶外,禦書房裡的氛圍冷到了極致。

終於皇帝開口了,沉聲道:“先帝當年真是信錯了人。”

當年魏景言上折說薛重之的屍骨已經被沼澤毒霧腐蝕怠儘,那毒霧太烈,入者十死無生,那些骸骨實在無法取回。先帝就信了他,這才下旨為薛重之立衣冠塚,沒想到,他竟然騙了先帝!

蕭朔適時開口了,溫言道:“皇上,當年薛重之到底是不是與南懷勾結最終引火**,朝廷總得對外有一個說法。越是壓製,反而越是能讓鎮北王府有暗中操縱的餘地。”

皇帝正值壯年,聞言眉梢一挑,麵上英氣逼人,含怒道:“民間又有什麼傳言了?”

蕭朔回道:“民間有傳言說,薛重之當年是被先帝所害。”

皇帝的手猛得一抖,折扇差點從手上掉下來。

蕭朔緊接著又道:“尤其是在北疆一帶,幾乎都在說,先帝是忌憚薛重之手中的兵權,所以,勾結了南懷人,引開了薛重之,而放火燒了湛古城的並非南懷人,而是是朝廷的禁軍……”

他的聲音不疾不徐,從容淡定,但在說到“禁軍”這兩個字的時候,又刻意加重。

聲重如鼓,在皇帝的頭心猛地敲擊了兩下。

啪!

皇帝猛地一拍書案,臉色瞬間鐵青,後槽牙死死地咬在了一起。

禦書房裡頓時齊刷刷地跪下了一片。

“皇上息怒。”蕭朔依然是這樣一句話,不緊不慢地又說道,“鎮北王府其心不死,才會故意散播這樣的傳言。這四年來,北疆無論是百姓還是將士們都在私議,當年北燕之所以能勢入破竹的拿下燕山關,斬殺鎮北王,究其原因,就和當年的南懷一樣,是朝廷在裡應外和。不同的是,鎮北王府還有楚元辰在,所以鎮北王府還在。”

皇帝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放在書案上的右手緊緊地攥了起來,手背上青筋爆起。

“好啊,很好。”皇帝泛起了陣陣冷笑,“北疆果然都是些刁民,這是隻知有鎮北王府,不知有朝廷了?!竟然還敢妄論朝事!”

先帝當年的顧慮果然沒有錯!

藩王久居一地,最是能拉攏民心。

“皇上。”蕭朔意有所指地說道,“楚元辰此次雖然是借著薛家之名來逼迫皇上,但實則,他是想讓皇上陷入兩難。”

他點到為止,給了皇帝足夠的思考的餘地。

蕭朔端起茶盅,慢條斯理地用茶蓋撇著茶湯上的浮葉。

他不說話,其他人就更不敢說話了,禦書房裡寂靜無聲。

蕭朔噙了幾口茶後,向還單膝跪著的陸連修微微頜首,陸連修趕忙站起身來,退到了一旁。蕭朔隻是一個眼色,那些跪著的內侍們也都一一站了起來,心裡頭都不免慶幸,伴君如伴虎,幸好蕭督主在,不然今天免不了會有人要倒黴了。

皇帝摩挲著自己玉板指,絲毫沒有理會這些,心道:蕭朔說的對,楚元辰表麵上紈絝不羈,好像沒什麼心眼,但一個紈絝又怎麼可能掌得住北疆,他的心機深著呢。

他把薛重之的遺骨帶回京城,應該就是為了等著自己出手吧!

自己剛剛才下旨,為北疆陣亡的將士們守國喪,假若現在執意不許楚元辰扶靈進京,那就是厚此薄彼,難以服天下人之口,到時候,民間肯定會傳言說,當年是先帝容不下薛重之。

這個時機實在太不巧了!

皇帝甚至懷疑這是鎮北王府設下

的一場局,是靜樂故意讓永安針對她,才讓自己麵臨進退兩難的困局,不得不下了那道聖旨,可是當天自己去永安府上是臨時起意,靜樂不可能知道。

還有盛家那丫頭……

上次從永安府回來後,皇帝就讓東廠去查了,但是,無論怎麼查,盛兮顏從前和鎮北王府都沒有任何的瓜葛,若非太後多此一舉給楚元辰賜婚,如今的她應該已經快要嫁到永寧侯府去了。

皇帝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額頭。

就是因為這個毫不起眼的小丫頭,才把原本大好的局麵攪亂成了如今這樣,讓他也不知道是該怪太後,還是怪昭王。

皇帝思來想去,沉吟道:“既如此,也就隻能先讓楚元辰把薛重之的遺骨帶回來,再從長計議。”

說這句話的時候,胸口就像被什麼東西堵著,憋悶難受。

先帝當年也說過,愚民最是容易受到鼓動,也最容易遭人利用,他們隻看得到眼前的利益,隻會說守在邊疆的藩王有多麼的英勇,卻看不到坐在朝堂上的一國之君,他們太容易被人蒙敝雙眼了。

皇帝沉著臉問道:“楚元辰還有幾天到京城?”

陸連修連忙回道:“他昨日剛進翼州,應該還有七八天的路程。”

若是單人獨騎肯定會更快,但楚元辰這一行有上千人,速度難免會受到影響。

“來人。宣內閣。”

皇帝一聲令下,就有內侍去文華殿宣人。

蕭朔眼簾半垂,掩去了鳳眼中,如寶劍脫鞘般的銳利鋒芒。

接下來的幾個時辰,皇帝陸續宣了不少人到禦書房。

於是,整個朝堂很快就得知楚元辰已到翼州的消息,同樣也知道了楚元辰不但帶著北燕的使臣和國書,而且還帶回來了薛重之的屍骨。

這讓不少人都為之震驚。

嶺南王府在十幾年前就已經滿門覆滅了,沒想到,事隔十幾年,楚元辰居然還能找到薛重之的屍骨。

朝堂中不免議論紛紛。

盛興安回去後,也把這件事跟盛兮顏說了,他不在乎薛重之能不能找到,在乎的是楚元宸終於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