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84章(2 / 2)

婁氏微訝,心道:太夫人怎麼會把玉鐲給她呢?但見她一臉坦然,又似乎沒什麼不尋常的。

盛兮顏說道:“我說不要,太夫人非給。”

她愛惜撫摸著玉鐲,那樣子看起來就非常喜歡,不舍地說道:“這見麵禮也太貴重了。”

婁氏怔了怔,忽然意識到,莫不是這位盛大姑娘不是進來躲冷的,而是特意來哄太夫人給她見麵禮的?

還真是……

這眼皮子也太低了吧。

就是不知道這到底是太夫人主動“給”的,還是她“半偷半拿”的。

婁氏的嘴角抽了抽:“這是外祖母喜歡您呢。”

盛兮顏掩嘴笑了起來,再不提還玉鐲的事,隻道:“夫人若是沒事,那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

婁氏現在頭也不暈,眼也不花,手腳又有力,自然應是。

盛兮顏說了一句“太夫人,我過幾日再來瞧您。”就和婁氏一起出去了。

一出榮福堂,婁氏就讓堂屋的大門又重新鎖上了,麵對盛兮顏的目光,婁氏歎著又是老生長談,盛兮顏就順著她的話附和了幾句。

等回了前院的正堂,楚元辰正與安平侯相談甚歡,正堂裡還多了兩個男孩,一個七八歲,一個十來歲,他們都一本正經地站在安平侯的身邊。

“阿辰。”盛兮顏笑著進來了。

楚元辰問道:“太夫人如何了。”

“太夫人很好,侯夫人照顧的很周道。”盛兮顏說道,“你和郡主都能放心了。”

楚元辰的眉眼放鬆了下來,頻頻點頭道:“這就好,這就好。我娘總惦記著太夫人呢。等過幾日,我再與娘一同過來,希望不打擾世伯。”

“不打擾不打擾。”安平侯連忙道。

他情緒掩飾的極好,隻是眼中還是難□□露出了一點不耐煩。

又坐了一會兒,楚元辰主動提出了告辭。

安平侯夫婦親自把他們送到了儀門。

一直等他們走了,安平侯這才收回了目光,夫妻倆看了看彼此,安平侯抹了一把額頭的汗,寬厚老實的臉上滿是不耐:“真是麻煩。”

他頓了頓,問道:“怎麼樣?”

“這位盛大姑娘應當隻是過來裝裝樣子的,也就給太夫人送個抹額,拿走了一個玉鐲,其他的也沒什麼。”婁氏麵上還是溫婉的依舊,仿佛在說一件不重要的事情。

“想必是礙著鎮北王,不得不走這麼一趟吧。”

反正婁氏是覺得她完全不上心,對著太夫人說了好半天的客套話,也沒見她遞個水什麼的。

婁氏不屑地撇了撇嘴:“也不是她的嫡親外祖母,又怎麼可能會上心的,不過是做做表麵工夫,討好討好未來婆家罷了。”

“什麼玉鐲?”安平侯隻關心這個。

“就是老太婆一直戴著的那個。”婁氏嘲諷道,“這位盛大姑娘還真是有手段,居然能哄得老太婆把玉鐲給了她。”

安平侯過繼承嗣後,先帝就把鎮北王府的財產全都交給了他,再加上當年對嶺南王府的撫恤,安平侯府富貴的很。安平侯生怕有人說閒話,太夫人的貼身物一樣都沒動,在嶺南的時候,但凡有人探望的時候,都會讓太夫人都戴上,讓人瞧瞧他的孝心。

太夫人的這些貼身物,他們全都仔細檢查過好幾遍了。

安平鐲記得她一直戴著的是一個金鑲玉的鐲子。

“聽說盛家的祖輩都田裡的泥腿子,也就是老太爺出息,得了個官身,這腳上的泥都還沒刮乾淨呢,也難怪眼皮子那麼淺。”

“好了,彆說了。”安平侯不耐煩地說道,“一個鐲子而已,拿走就拿走吧。”

婁氏憤憤不平。

這老太婆,枉費自己照顧了她這麼多年,也沒見她拿一星半點的東西給自己!

安平侯感歎著說道:“聽聞鎮北王府和薛重之當年親如手足,可再怎麼親,蕭慎和薛重之都已經死了……”

楚元辰能過來探望幾次已經算是儘心了,總不會時時盯著他們的。

“咱們照顧了太夫人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是有苦勞的,楚元辰但凡感恩,也該懂得適可而止。”

婁氏理所當然地點頭。

這老太婆又癡又傻的,照顧這麼久,可不容易!她也是費了不少心的。

“夫人。”有婆子匆匆過來,打斷了兩人的話,稟道,“回春堂的大夫來了。”

安平侯疑惑地挑了下眉。

婁氏就把剛剛的事情說了,這一說,她覺得頭似乎又有些暈了,忙捂著額頭,讓人把大夫叫進來。

安平侯看著儀門的方向,想著楚元辰,目光閃爍。

這會兒,馬車早就已經馳離了安平侯府。

一出侯府,楚元辰就讓烏蹄溜達去了,自個兒上了馬車。

第一句話就是問道:“太夫人怎麼樣了?”

盛兮顏直言道:“太夫人應該不是癡呆症,不過,她確實神智不清,我懷疑是受了外傷。”

“外傷?”

盛兮顏點點頭,斟酌道:“從脈象來看,太夫人的腦部似有淤血阻滯,而且時間已經很久了,因為淤血壓迫,影響到了她的神智。”

“我沒有機會檢查,不過,醫書上說,很有可能是傷在後腦。”她指了指自己後腦勺的某個位置。

楚元辰默默地聽著,不知不覺間,他的拳頭已經死死地捏了起來,手背上青筋爆起,微垂的眼簾半掩住了桃花眼中的洶湧波濤。

楚元辰平日裡看著有些紈絝,事實上是一個極其冷靜自製的人,很少會有情緒上的激烈波動。

盛兮顏忍不住把手掌覆蓋在了他的手背上,用拇指的指腹在他繃緊的手背上輕輕拂過。

楚無辰輕輕鬆開了拳頭,握住了她的手。

盛兮顏儘量放緩了聲音:“太夫人的身上還有傷。”

“有傷?”

“新傷舊傷都有。”盛兮顏小心地選擇著用詞,不想讓他太難過,“我隻看到了她手臂上有些掐痕,不過還聞到一點傷口腐爛化膿的氣味,不知道是傷在哪裡。”

楚元辰沉默了一會兒,狠狠一拳砸在了坐凳上,他烏黑的眸子更加暗淡,周身彌漫著一種哀傷的氣息,仿佛一團化不開的迷霧。

盛兮顏輕輕喚著他:“阿辰。”

“我沒事。”楚元辰搖了搖頭,靜默了片刻後,嘴角露出苦笑,說道:“我在想要怎麼告訴大哥。這是他唯一僅剩的親人了,大哥怎麼能受得了。”

所有人都死在了嶺南,唯有太夫人還活著。

也就是還活著而已……

“那就先不說了?”盛兮顏出著餿主意,“咱們把人帶出來後再告訴他。”

楚元辰:“……”

好吧。盛兮顏也知道這個主意有點糟糕。

安平侯在禮法上,是名正言順的薛家嗣子,稱呼薛王爺為父,尊太夫人為外祖母。

楚元辰隻是一個外人,直接衝進去非要把人帶走,這肯定行不通的。

蕭朔的話,就更不行了……

馬車外頭傳了敲鑼打鼓的聲音,馬夫問道:“姑娘,是宗人府去行納吉禮,咱們是不是要避一下?”

“宗人府的納吉禮?”盛兮顏想到,該不會是昭王給趙元柔的納吉禮吧?

盛兮顏也不想為了這麼點小事堵在路上,就道:“讓他們先走吧。”

馬車就靠街停了下來。

盛兮顏把手腕上的那個玉鐲取了,遞過去說道:“這是太夫人塞給我的。”

楚元辰接過玉鐲。

這是一個金鑲玉的鐲子,玉質不錯,入手溫潤,在鐲子上有用金紋描繪了祥雲如意的圖案。

舞刀弄槍他行,品鑒首飾楚元辰就不行了。

不過太夫人應該不會白白塞給阿顏一個玉鐲,隻為了當作見麵禮。

盛兮顏把方才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都說了,接著說道:“太夫人應該沒有完全糊塗。”

還沒有細細診斷,這是盛兮顏根據脈象和太夫人的反應來判斷的。

她說道:“太夫人在後腦受到撞擊後,當時若是能夠得到醫治的話,興許會好。可是……”

盛兮顏輕歎了一聲,又道:“她現在偶爾還是會對外界有些反應的,時而清明,時而糊塗。”她垂眸看著那隻玉鐲,“在她清明的時候,她可能藏住了什麼秘密,在她糊塗的時候,又用最後的理智守住了這個秘密。”

盛兮顏的目光注視著楚元辰的眼睛,斷言道:“太夫人在偶爾清醒的時候,其實也在裝瘋賣傻。所以,才瞞住了他們這麼多年。”

楚元辰的心頭一震。

一個將近古稀之年的老人,這些年來,是怎麼樣過來的!

盛兮顏輕歎一聲:“從脈象來看,太夫人腦中的淤阻已經非常嚴重了。她的清醒應該保持不了多久。”

這種意誌力真得很難想象,太夫人如今偶爾的清醒已經很短很短了,可是,她還是拚了全力拉住了盛兮顏,是那聲含糊不清的“阿嫵”才讓盛兮顏發現了這一點。

不然,興許會錯過。

一口氣把話說完,盛兮顏拿了一杯茶來潤潤嗓子,給他一些思考的時間。

楚元辰默默地把玉鐲檢查過一遍了,並沒有發現異樣,可若要藏東西,唯一的可能就是鐲內中空。

楚元辰的眸子沉澱了下來,他捏了捏玉鐲,用眼神詢問了盛兮顏的意思,見盛兮顏點頭,他二話不說,就拿著玉鐲朝馬車的小桌子上敲了下去。

玉鐲立刻碎成了幾截,正像楚元辰所料的,這玉鐲是中空的,並用金紋掩蓋住了表麵細細的裂紋。

楚元辰眼睛一亮,從玉鐲裡頭拿出了一張折得極小的絹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