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第106章(1 / 2)

馬兒發出嘶鳴,高高地抬起前腿。

馬背上的程初瑜仿若失神,這會兒才猛地驚覺了過來。

為了公平,他們今天都沒用自己的馬,這匹馬本就和她不熟悉,一受驚,她根本就控製不住,而在剛剛的恍惚間,韁繩早已從她手上滑落,她的雙手幾乎脫韁,再要抱住馬頸也已經晚了,整個人從馬背上摔了下去。

“初瑜!”

盛兮顏大驚失色,想也不想,就衝出了竹棚。

程初瑜已經摔在了地上,她從小也練過些功夫,在摔下來的同時,雙臂抬高抱住了頭,整個人弓了起來,在地上打了個兩個滾,才穩住了墜勢。

還沒等眾人鬆一口氣,周五姑娘發出了一聲驚叫:“小心!”

盛兮顏雙目圓瞪,那馬顯然是受了驚嚇,幾乎發狂,在馬球場上橫衝直撞,眾人紛紛躲閃,隻有摔在地上的程初瑜躲不了。

她這一摔雖然護住了要害,卻還是摔得不輕,痛得難以動彈。

她看到那匹黑馬朝自己瘋狂地衝撞過來。

快!

得爬起來。

程初瑜用雙肘撐地,努力讓自己能夠爬起來,就算能再打個滾也好,然而,她費儘了力氣隻挪動了一點點,根本無濟於事。

黑馬與她近在咫尺,她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用雙手抱住了頭,而就在下一瞬,耳邊的馬蹄聲越加淩亂,一個穿著大紅色騎裝的身影狂奔而來。

她眼角的餘光認出了那是韓謙之。

韓謙之側身吊在馬背上,整個人俯得極低,拉住了程初瑜的手臂,用力把她往旁邊一扯。

太過緊急,他顧不上多想,隻能使出最大的力氣。

在把程初瑜甩出去的同時,他整個人也幾乎脫力,沒能及時回到馬背上,不過是晚了一息,黑馬就狠狠地撞上了他,巨大的衝撞力把他從馬上撞了下來,摔在了地上。

緊接著,黑馬的馬蹄就從他的背上踩踏了下去。

程初瑜仿佛能夠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響,她噏了噏嘴,無聲地喊著:不要——

她有心臟跳得極快,快要從喉嚨裡跳出來了,黑馬還在到處亂撞,她的腦子一片空白,萬物仿佛都陷入到了靜寂中,時間也似乎停止了。

這一切的發生不過隻有幾息。

韓謙之勉強衝她笑了笑,安撫道:“我沒事……彆慌。”

這幾個字已經用儘了他全身的力氣,身體一軟再也沒有了聲音。

“韓謙之?”

程初瑜的心被無儘的內疚所籠罩,她拚命地伸出手想要抓他,想確認他還活著。

盛兮顏剛奔到馬球場邊,她慌得滿頭大汗,忽然眼睛一亮,喊道:“阿辰!”

楚元辰正由小廝領了進來,一見馬球場上的混亂,他桃花眼一眯,一撩袍角,想也不想地飛奔了過去,而且還是直接迎麵奔向了那匹受驚的黑馬,看準時間,一把拉住了垂在馬首一側的韁繩,借著韁繩,他手臂用力,一躍而上,跨坐在了馬背上。

他把身體伏得極低,整個上半身緊緊地貼在了馬上,任由黑馬怎麼狂奔亂甩都紋絲不動,待到坐穩後,又用手輕輕撫摸它的鬃毛,讓它冷靜。

黑馬焦躁地踩著蹄子,但是顯然,它漸漸平靜了下來。

“初瑜!韓謙之!”盛兮顏衝了過去。

兩個人都受了傷,顯然是韓謙之更重,額頭上和手腕上都有擦傷流血,不過,盛兮顏估摸最重的應該是黑馬踩的那一腳,他現在已經失去意識,不知生死。

她半跪在地上,先給韓謙之診脈,在搭到他還有脈搏的時候,她高懸著的心終於稍稍放下來了一些。

還好。他還活著。

不過很快,她的眉頭就又緊緊地皺攏在了一起。

這會兒,她已經顧不上隱瞞自己會醫術的事,從袖袋裡掏出針包,拈起銀針,飛快地紮在他的幾個要穴上,又對著已經傻了的豫王世孫喊道:“愣著乾嚷,叫良醫啊。”

但凡王府裡,無論是郡王府還是親王府都有良醫所,豫王世孫反應了過來,趕緊吩咐人去辦。

韓謙之被馬踩中後背,暫且不知道骨頭有沒有斷,盛兮顏隻能先用銀針穩住他的心脈,吊住他的性命,等良醫過來再做檢查。

盛兮顏迸氣凝神,繼續為他行針,一套針法後,她的額頭已經溢出了一層薄汗,她也沒空擦,而是立刻又搭上了他的脈搏。

命暫時保住了。

一方帕子從旁邊遞了過來,她以為是昔歸就要去接,帕子的主人已經給她擦上了額頭。

盛兮顏扭頭一看,不由地,心就定了,問道:“馬呢?”

“安撫住了。”楚元辰回了一句話,繼續給她擦汗,然後,又把帕子收回到了袖袋裡,抬手攙她起來。

楚元辰把馬安撫住後就過來了,見她在忙,就沒有打擾她。

“初瑜。”

盛兮顏一站起來後,就去看程初瑜,周五姑娘已經把她扶了起來,正向這裡走來,她的臉上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聞言忙道:“我沒事,隻是擦傷。”

盛兮顏微微頜首,輕呼了一口氣。

“他怎麼樣了?”

楚元辰到得晚,還不知道具體情況,見韓謙之倒在地上人事不知,料想不是從馬上摔下來,就被馬衝撞到的。

盛兮顏露出了苦笑,笑得比哭還難看,“被馬踩中了後背。”

楚元辰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在戰場上這麼多年,他當然明白被踩中後背會有什麼後果,重則性命不保,中則半身癱瘓。韓謙之才滿二十,剛從戰場上活了下來,怎麼回了京城,打場馬球,反要落個殘疾的下場?”

盛兮顏道:“得摸摸骨,才能知道他的脊柱有沒有斷。”

盛兮顏不太懂骨科,那需要摸骨,接骨,她是女子,沒有人可以給她摸,韓謙之傷到的是脊柱,她更不能亂動,以免一個不慎反而更糟。

“我來吧。”楚元辰說道。

他在軍中這麼久,也是學了一點軍醫的手段,摸骨什麼的,他也會。

“豫王世孫,去讓人準備個擔架。”楚元辰隨便就指使起了人,“還有你們,彆都圍著,散開些。”

所有人現在都還有些不知所措,他們年紀尚輕,又是在京城裡錦衣玉食長大的,哪裡見過這等仗勢,聞言連忙點頭,紛紛走遠。

若是傷到了脊柱就不能亂動,所幸韓謙之正背朝上躺著,楚元辰直接讓人拿了把剪刀過來,先把他這緊身的騎裝剪開了一些,以免讓斷了的脊柱錯位,然後,抬手摸過他的脊柱。

很快,他向盛兮顏點了點頭。

他的意思是,脊柱確實有骨折。

程初瑜驚住了,她不敢相信地脫口而出:“不會的!不會……”

楚元辰沉聲道:“還是得讓良醫再看看。”

脊柱骨折也有輕重之分,說不定韓謙之運氣好呢?

豫王府的三人良醫終於趕到了,豫王世子又拿了腰牌,讓人去宮裡把擅骨科的太醫也一並請來。

盛兮顏提醒了一句:“銀針是給他穩住心脈用的,你們不要去拔。”她說完就讓開幾步,把位置讓給良醫們。

盛兮顏走到程初瑜身邊,說道:“我給你把個脈。”

見她一臉木然,盛兮顏主動把她的手拉了起來,把了一下脈,她的脈搏除了有些快以外,脈象上倒是沒有什麼太大異常。

等等……

這氣味。

盛兮顏又往她身邊湊了湊,垂眸思索。

程初瑜的身上有一種很熟悉的氣味,這氣味好像最近在哪裡聞到過……對了!

盤香!

程初瑜身上的氣味和在小佛堂裡出現過一次的盤香一模一樣。

盛兮顏的杏眸橙淨,問道:“初瑜,你剛剛是怎麼了?”

程初瑜的騎術很好,剛剛的情況雖然緊張,也不是避不開的,偏偏她就跟傻了一樣,突然呆在原地一動不動,才會讓鞠球打到。

“我……”程初瑜先前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韓謙之的身上,現在回過頭來想想,也意識到了不對勁,“我頭暈。”

“剛剛我突然頭暈得厲害,鞠球就像是變成了兩個,不對,是變成了三個,從不同的地方打過來。”

“我想躲開的,就是暈乎乎拉不住韁繩,然後我的馬就被球打到了。”

程初瑜又是懊惱,又是悔恨,百般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她不由輕咬住下唇,難掩眼中的內疚。

要不是為了救她,韓謙之怎麼會被馬踩到呢……

“初瑜。”盛兮顏斟酌道,“你最近是不是用過什麼新的香?”

程初瑜怔了一瞬後,點點頭道:“是武安伯夫人給的。”

武安伯夫人是傅君卿的親娘,程初瑜和傅君卿也勉強算是訂了親,武安伯夫人也是她日後的婆母,兩家是通家之好,武安伯夫人經常會給她一些小玩意。

“武安伯夫人讓我午睡的時候點著,可以安神。”

盛兮顏追問道:“你點了多久了?”

“快十天了。”

盛兮顏心念一動:“那今天呢?”

程初瑜搖了搖頭:“今日出來的早,我沒歇午覺,也就沒點香。”

盛兮顏的心裡頭沉沉的,不由想起了一件東西。

她再問了一句說道:“你平日點上香後會覺得頭暈嗎。”

“不會。”程初瑜搖頭道,“點上香後,我睡得特彆舒坦。”不然她早就不用了。

程初瑜不是個蠢的,雖說心眼沒有京中的高門貴女這麼多,可盛兮顏都反複問著香,程初瑜心再大,也能聽出端倪。

這香不對。

程初瑜喃喃著:“這是武安伯夫人給的……”

若這香真有問題,武安伯夫人為什麼要……她不由心生寒意。

盛兮顏沉吟片刻,正要再說話,就見良醫已經把完了脈,也檢查過了脊柱,站起身來,去和楚元辰說話。

程初瑜趕緊過去聽,這關係到韓謙之的傷情,周圍其他無關緊要的人都讓楚元辰給打發了。

楚元辰正在問道:“他怎麼樣了?”

良醫說道:“韓校尉他脊柱受到馬蹄踩踏,以致脊柱骨折,幸得盛大姑娘用銀針護住他心脈,才保住一條命,不過,從脈象上來看,韓校尉斷裂的脊柱可能壓迫到了脊髓,令脊髓受損……”他說了一通後,才又歎息道,“韓校尉的下肢恐會癱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