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紅樓(17)(2 / 2)

李凝回家的時候,李宅裡燈火通明,以她敏銳的聽力,可以聽見書房裡十來個人的動靜,她也早都習慣了,沒怎麼細聽,隻讓人去告訴李澈一聲她回來了,就自去沐浴。

李凝在浴桶裡泡了一會兒,書房裡在討論什麼事情她沒興趣聽,隻是左耳進右耳出,卻也聽了個半全不全,好像是說近來天子有意為太子擇妃。

放在彆朝這是大事,放在本朝倒沒什麼,本朝皇後出身一般都不高,更不會從朝中重臣家裡選,之所以討論起來,是因為李澈覺得太子大婚是一個信號。

大婚之後便要入朝,太子作為一國儲君,未來的皇帝,能夠被他信任的臣子才會是下一任內閣班底,太子久居宮中,並不與朝臣來往,太子入朝之後會是什麼態度還未可知,蠢人早早行動,聰明人靜觀其變,更聰明的人雖按兵不動,卻要提前將一切準備就緒。

李凝洗浴之後又看了一會兒書,書房那邊的人才算是走了,李澈換了身衣服過來,見她一副困倦模樣,不由笑道:“困了怎麼不去睡?等我做什麼?”

李凝搖搖頭,說道:“怕你想我,讓你見見。”

李澈說道:“隻我想你,你就不想我?”

李凝想了想,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有點想,大部分的時候是不想的。”

李澈無奈地摸了摸她的頭,說道:“一點好話都不會說,行了,困了就睡吧,明天有大朝會,我也熬不住了。”

李凝把他送到門口,又嘀咕著說道:“知道有朝會,還把那些人叫來開小朝會,也不怕明天全都遲到。”

李澈笑了一聲,沒說什麼走了。

隔日黛玉上門,李凝拉著她說了一會兒閒話,又帶她去院子裡,黛玉看李凝練了一會兒武,忽然想起了什麼,笑道:“如今朝廷有女刑司,再有個娘子軍就更好了,阿凝你這樣厲害,必要做大將軍的。”

李凝沒什麼做官做將軍的想法,聽了黛玉的話隻是笑了笑,倒是黛玉被自己脫口而出的話驚了一驚,喃喃地說道:“隨爹爹下鄉時,我看那些窮苦人家夫妻之間不分高低,男子勞作,女子要洗衣做飯喂豬打草,越是富裕人家,女子的地位就越是低……”

她說著,眉頭越蹙越緊,聲音越放越低,也不知是說與李凝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若是旁人可能聽不清她在說什麼,李凝聽力好,倒沒什麼妨礙,隻聽黛玉低聲說道:“班昭說女子生而卑弱,是否是因為女子不必勞作,幼時靠父,長大靠夫,夫死靠子,而貧苦人家同為辛勞,所以地位才趨於平等?”

李凝見她有些鑽進牛角尖了,收起刀走了過來,想了想,說道:“上古之時,以女為尊,同母聚居一地,成為氏族,後來男子勞動變多,逐漸以男為尊,可見平等確實是按勞作多寡而來,但走到如今已經不再是上古,窮苦人家女子勞作,但稍有餘財的人家,不許女子讀書,不許女子練武,甚至連出門都不許,已經和勞作無關。”

她輕輕地拍了拍黛玉的肩膀,說道:“我沒有改天換地的本事,但我知道,很多姑娘寧願勞作,也不願意這樣過下去,或許十年,或許百年,世道總會被她們改變。”

黛玉思索許久,最終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李凝鬆了一口氣。

金秋八月,王守仁秋闈中舉,高中鄉試第一,名列解元,因急著歸京,沒有等到同科舉子結伴,他便一人一馬獨自上了歸京的路。

隻從外表上來看,很難看出他的舉子身份,他不僅背著弓佩著箭囊,腰間更掛著一柄秋水長劍,騎馬的姿勢十分老練,遠遠看著便是一個不好惹的武人,說他是去考武舉的都不違和。

這自然是虛張聲勢,這幾年來王守仁雖也稍稍練過一些騎射,但大頭還在科考上,隻比那些文弱的書生要好一些,之所以打扮成這樣,是為了防匪盜。

如今的匪盜大多是三五成群,平日裡是獵戶,沒飯吃的時候是賊匪,人多了聚在一起反倒沒飯吃,案子犯多了引來朝廷兵馬便是滅頂之災,一個身強體壯的武人足可以撂倒三四個營養不良的成年男子,故而王守仁這幅裝扮,還真沒人敢惹。

臨到天津衛,王守仁稍稍鬆了口氣,近兩年來錦衣衛在京畿以及天津衛一帶巡遊的事情傳得很廣,雖然據說就連錦衣衛自己都不知道出去的是哪個不為人知的衛所,但像他這樣的過路人,隻知道到了天津衛就安全了。

少年騎馬一路上京,雖則風塵仆仆,卻帶著一股難得的英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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