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19)(1 / 2)

水上彆苑耗時三月,正建在西湖中一處小島上,因那島嶼太小,周遭又填了些空地,建得比李宅更精美幾分。

往年在西湖上來往的船隻極多,如今也空曠了下來,誰也不會嫌住處安靜,李凝搬來的時候,便特意選了一座近湖的三層小樓,推窗便見湖景,有時她喚一兩聲,青龍便會從水裡露出半個身子來,很是小心地把龍頭湊過來。

這樣的距離剛剛好。

李凝已經很難接受一段陌生的感情,青龍卻不一樣,他的喜愛單純而熱烈,甚至不需要回應,李凝雖然打定主意不再同人發生感情糾葛,卻也不由自主對他心軟幾分。

青龍並不會得寸進尺,他想要的唯有陪伴,隻要陪伴在她身邊,他就歡喜得不得了。

轉過二三年,一直停靠在西湖側岸的恭王大船啟行,載著滿船的野心向著京城而去,又過一年,天子駕崩,恭王即位。

先前的杭州知府許文聘本以為自己在杭州時多方奉承這位新皇,怎麼著也能算一場從龍之功,不料新皇登基之後就開始著手查辦江南官場,他也沒落得什麼好,被揪住了貪汙索賄的證據,押解到京,後來杭州新換了一位政治清明的大人,漸漸地也就沒人再提起貪惡如狼的前任知府了。

這對李澈來說並不重要,唯一的好處也就是生意更好做了一些,但他誌不在此,生意沒在有做得太大,過了十來年,也不過得了個半江南的名頭。

這半江南指的並不是他攬了江南一半的生意,而是說一片江南地域,無論大小生意,每日的進賬有一半姓李。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尋常商戶沒什麼背景,手伸得長了就會四處碰壁,但李澈背後隱隱有官場的勢力,到最後竟是無人敢碰,李澈並沒有特意費心,隻不過用一個銅板去賺一金有些難,但用萬金去賺取萬金,卻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李澈其實也沒有買通什麼官場勢力,這一切無非是新皇暗暗照拂了幾分,畢竟比起那些散商遊戶,李澈遵紀守法,每年繳出去的稅銀隻有多的沒有少的,又有當年一點交情在,看在龍神的麵子上,誰也不會為了一些銀錢就去和他為難。

青龍先前見李宅搬遷,原是想趁著這個機會偷偷殺了兔妖清雪了事的,他不在意其他,隻痛恨兔妖為了一己私利在李凝身上留下對人有害的妖氣,顯然還有齷齪心思,不料公兔子成了母兔子,他幾次暗地裡窺看,都見那隻母兔子百般借口,一意嬌纏那頭金風獅,到底還是沒下殺手。

兔妖清雪纏著金風獅隻為求得庇護,實則沒什麼感情,倒是金風獅本身是一頭老實妖,雖然感情經曆略略豐富了一些,但到底是受害者,被兔妖糾纏許久,他自己也有了些心思,畢竟做過菩薩的坐騎,是個文明獅,無意和清雪做露水夫妻,便去懇求李澈把兔妖許配給他。

兔妖清雪差點被他這神來一筆給嚇成麻辣兔頭,好在李澈看人很準,並沒有立即答應金風獅,隻讓他先自己和清雪說好。

金風獅自覺自己是被愛慕的一方,哪裡會覺得這小母兔舍得拒絕他?然而他找了清雪幾日,清雪就躲了他幾日,最後實在避不過,這隻飽受驚嚇的兔妖終於抵賴不過,抱著金風獅的大腿痛陳真相,哭嚎求饒。

千嬌百媚的小佳人驟然成了個感情騙子,金風獅整個獅子都不好了,他本羞憤難當,更起了一點惡意,揪起兔妖就想一口咬死,到底是見了不忍,又為自己曲折的愛情之路而感傷,最後放下兔子,唉聲歎氣地走了。

這事過去沒多久,金風獅也想通了,他本就在菩薩座下聽禪千年,因熬不過情期才向菩薩辭行,下山不久就被六頭母獅騙了家去,如今經了兔妖這一遭,更隱隱有種看破紅塵之意。

十來年的時日,無論是妖界驪山還是水域,都不再有人來找麻煩,李澈找了個天氣晴朗的日子給九頭蟲解了凍,把哆哆嗦嗦飛也飛不高的九頭蟲放走了。

這下還留在彆苑的,就隻剩下白蛇和黃三的妹妹黃四娘了。

黃三這些年在李澈手下十分得力,他又是個看慣人眼色的,平日絕口不提自家姊妹的事,但他不提,李澈也不會忘記,放走九頭蟲沒多久,就讓黃三把黃四娘帶來,給她解了冰封術法。

待在冰裡並非沒有意識,九頭蟲還好,他的實力高強,見逃不過就整日閉目悟道,也不是很難捱,倒是黃四娘,本就是頭實力低微的小妖,被冰封之後也沒了修煉的心思,看著活活比先前二十來歲的嬌俏模樣老了十來歲不止。

黃三千恩萬謝,連忙讓手下小妖把黃四娘送回家去。

已經放了兩頭妖,李澈倒也不介意把剩下的那個也放了。

這些年他已經能夠摸清自己的實力大概在什麼範圍,也不像當年那樣隱隱有些懼怕,拋開其他,他對白蛇的觀感也不算很壞,不提她百般騷擾,夜半登門,至少被斥責之後,她確實是準備離開的。

假使是如今的他,明白自身的實力,遇到這樣的事,也不會多認真計較。

天規天條,與他何乾。

白蛇被放走的時候,整條蛇看上去比金風獅還無欲無求,一副紅塵看透的模樣。

這本就是一條十分具有靈性的蛇,若非她的靈性,也不會得了驪山娘娘那般喜愛,先前犯下大錯,十多年的時間已經足夠她反思悔改,當然,如果她出去之後故態複萌,怕是驪山娘娘當真會對她徹底失望。

白蛇離開之前,對著李澈深深一禮,模樣也不似當年輕浮,隻道謝恩人點撥。

李澈擺擺手,將她放走。

李凝坐在三樓的飛簷上,青龍如今身上的鱗片已經有大半純金,看上去也不像先前那樣雜得辣眼,兩三年前,更是一舉突破水域限製,將自己的龍氣範圍擴張到了整個杭州府。

自天界向下看,杭州便如煙雨蒙蒙裡的景,看不真切。

他開始能在杭州範圍內自由活動了。

隻是大部分的時間,他還是更願意和李凝待在一起,最多的時候,他們坐在水上彆苑最高的樓頂,有時看湖景,有時看夕陽。

李凝經曆的感情有波瀾壯闊如流星,也有細水長流溫情脈脈,和青龍的相處卻有些不同,較愛淺,比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