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著大紅色麵具的男人此時跪坐在地上。
他被剛剛接二連三的槍聲嚇得站都站不住,原本的囂張氣勢絲毫不剩。
沒有被麵具遮著的下半張臉極其蒼白,嘴唇半張著,顫抖著卻始終說不出話來。他的身上還沾著幾片水晶燈的碎片,臉頰被劃出一道血痕,整個人不停打著抖索。
另一側,那個原本站著的主持人同樣癱軟在地上。
大量的鮮血濺在他原本純白的西裝上,右半邊西裝仿佛是重新設計了一般,踏雪尋梅,花落點點。
他甚至都沒辦法說出話來,扭曲的臉上一片懵然,喉嚨粗重的喘著氣,本能般的呼吸聲在嘶吼著疼痛。
他高高舉在空中的、拿著藥盒的右手被子彈擊穿,此時血肉模糊。
那顆被所有人反複競價,最終售出二十一億五千萬高價的“藥”,連著主持人的手掌心一起被徹底毀掉。
二十一億五千萬化為泡影。
戴著紅色麵具的男人似乎終於意識到這一點,尖叫出聲。
地上是被槍擊碎的、碎了一地的水晶燈的殘骸。
水晶燈殘骸的旁邊,靜靜躺著一個同樣被槍擊穿的、背麵朝上的黑色手機。
“啊——殺人啦!”
沒有看清楚台上具體情況,被一地鮮血和三聲槍響嚇到魂飛魄散的人驚叫出聲。
如同在滾燙的油裡投入一顆水珠,劈裡啪啦的油星瘋狂的往外濺。
“殺人了!”“殺人啦!”“啊——”
所有人似乎都才反應過來,尖叫聲,嘶吼聲,咒罵聲淹成一片。
大部分人群都在往大門外麵跑。
當然也有小部分人想要渾水摸魚,去撿撿那枚藥片的漏子。
在極度混亂嘈雜的大廳裡,新海空的大腦卻極其安靜,隻聽得見係統毫無起伏的提示音——
【主線任務四,完成。】
·
赤井秀一此時處境尷尬。
在剛剛,那個戴著紅色麵具的男人提出要當場把藥吃掉之後,赤井秀一就準備上手明搶。
他還要為FBI帶回那顆綠色的“藥”,怎麼能放任“藥”被彆的人吃掉?
他的口袋裡裝著剛才組裝好的槍,隻需要在足夠靠近中心台子的那一刻射爆天花板上唯一的光源——那盞水晶燈,整個大廳就會陷入一片黑暗。
趁著這片黑暗足夠讓夜視能力出眾的他搶到主持人手上拿著的藥盒。
對這一點他有著足夠的自信。
從最高級的防彈玻璃構成的展示櫃,到那個戴著紅色麵具的狗東西的胃裡之前,這是他唯一有機會搶到這顆藥的時間。
他自詡計劃很完善,沒想到夭折在第一步。
當時,他慢慢跟隨著人流,自然而小心地靠近那個台子,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還集中在台上時,舉槍射擊天花板上的水晶燈。
然而下一秒,整個大廳卻沒有如他所願的那般,陷入黑暗。
他原本往台上衝的腳步,被迫停留在半道上。
因為台子上突然多了一個新的光源。
一個微弱的、白色的光源。
它映亮了台上的情況。
性格中自帶的謹慎死死按住肌肉記憶,迫使他停下了往前的腳步。
情況不太對。
他不像普通人,看不懂光源是從哪裡來的。
但那一刻,他恨不得自己是個瞎子。
光源是這麼來的——
一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瘋子,往台上扔了一部最新款的愛瘋手機。
而且還是打開了手電筒,背麵朝上的那種。
手電筒的光線確實很微弱,但是照亮台上完全是綽綽有餘。
就在他短暫的糾結了不到一秒鐘,該不該無視這細微的光線直接上台去強搶時,接連響起兩聲槍響。
他該死的夜視能力在這時候倒是發揮了充足的作用,使他能夠極其嘲諷的看清事情發生的經過。
那個開槍的人,先是就著手電筒提供的細微光亮,一槍打中主持人拿著藥盒的手,連盒帶藥一起銷毀。
緊接著,幾乎毫無間隔的開了第二槍,正中地板中間的手機,唯一的光源再度消失。
徒留赤井秀一舉著槍,極度尷尬的站在原地。
在槍響之時,他第一反應就是循著槍聲朝門外望去。槍不是在室內開的。
隔著這麼遠的距離,隔著這麼多人群的阻隔,還能夠在縫隙中、用小型槍支命中如此細微的目標,開槍的人是誰,不言而喻。
好厲害的配合!
這套行動應該有兩個人參與,一人在內,一人在外。
在裡麵的這個人拋出手機,在外麵的那個人及時開槍。
一槍命中藥,一槍銷毀手機。
這樣即使警方封鎖酒會現場,在裡麵的那個人也不會被檢測出硝煙反應。
反倒是他、赤井秀一,會被發現開了槍。
他必須馬上離開現場。
而且就算他繼續留在這裡也毫無益處。
眾目睽睽之下,他根本沒有立場上前去撿那部手機調查。
就算撿來了那部手機,手機都已經被子彈射穿了,根本不可能開機,自然也就不會再有任何線索。
赤井秀一歎了口氣,趁著最後的黑暗把槍塞回口袋,轉身找辦法撤離。
·
在這樣的時候,新海空當然會趁亂往外麵跑了。
事實上他早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飛快的回到原來的位置——大門旁邊的角落裡。
此時更是順應人潮。
他一手扶著跡部景吾,一手固定自己臉上的麵具,假裝自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侍者,扶著喝醉酒的客人離開,趁亂一步步往外走。
跡部混雜著酒氣的吐息聲打在他的耳朵後側,剛剛的幾聲槍響讓他清醒了許多,此時勉強站直身體,給新海空減少了一點壓力。
“發生什麼事情了?”
他沙啞的嗓音裡還帶著迷惑不解。
“有人帶槍了,剛剛襲擊了台上的主持人。”
“切!我就知道遲早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像這樣的地方......”
跡部說著說著又沒聲音了,新海空扭頭看了一眼,這家夥又醉倒了。
這家夥進了柯南劇場之後也有朝著謎語人方向進化的趨勢,一天天的,好好的話就是不肯說完整。
每次都非要斷在至關重要的地方。
他來了一晚上,除了順利完成任務之外,還是沒能夠搞懂這個莊園到底是乾什麼的。
他手上的請柬此時被塞在了西裝內側的口袋裡,說實話有點膈人。
而那個一直攥在手上給予他力量和支持的黑色手機,在剛剛被他極其無情地扔到了台上。
沒辦法,當時赤井秀一明顯就要上台去強搶了,他在對方掏出槍之前就預判對方應該會打爆那盞水晶燈。
手邊能夠利用的、最近的光源就是琴酒送的,能夠打開手電筒的智能手機。
羊毛做成的毛衣再重新給羊披上,希望羊能夠滿意。
不過,不得不說,琴酒配合的真是太好了。
他原本扔出手機之後還有點擔心手機之後被人撿到了該怎麼辦。
雖然裡麵隻有琴酒的手機號碼,他自己的倒是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就算有人撿到也是朝著琴酒的方向查。
但是老大哥的個人**也還是要保護好的啊!
真是沒想到老大哥竟然還順手幫他把手機打爆了。
黑發青年的步伐輕快了幾分,嘴裡還哼著不知名的小調。
如果每一次任務的隊友都能是琴酒就好了。
·
新海空一路扶著跡部走出了大廳,一個碩大的人影等在最外麵,目光幽幽的看著新海空。
嚇了他一跳。
新海空有點無語的把人送到了樺地崇弘身上,安撫性的拍了拍跡部的背。
這家夥今天萬幸喝醉了酒,什麼都不知道,乖乖給他當了一整天的工具人。
實在是辛苦了。
要是跡部今天沒有喝醉的話,新海空都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
他不清楚高中的時候到底發生過什麼事,也不知道跡部對他的了解到底到了什麼程度,如果當時,跡部有任何阻礙新海空任務的可能性,他都有可能直接送跡部上路。
對方的家世確實很棘手,所幸跡部喝的不省人事,作為一個真人版娃娃,還能夠給新海空打掩護。
這大大節省了新海空糾結的功夫。
把人交到對方竹馬手上,新海空無事一身輕,抽手離開。
他臉上還套著那個白色麵具,悶了太久實在有點難受,於是便加快腳步往停車場的方向走。
來來往往賓客眾多,他在其中穿梭倒也不顯得突兀。
山本野一直都有乖乖聽新海空的話,待在停車場裡麵。
他很快就走到了那輛黑色轎車旁邊,打開車門上了副駕駛座,第一時間摘下了那個悶的透不過氣的麵具。
麵具下的臉已經憋的通紅,汗珠掛在額頭上將落未落。
山本野扭頭看向他,眼神熱切,表情期待:
“新海警官,您成功了嗎?”
新海空點了點頭,暗示性的露出一絲笑容,沒有再多說什麼。
有FBI開槍打掉水晶燈,交易也算是被迫終止了吧。
藥被毀掉了,不就是成功破壞掉了關於藥物的非法交易嗎?
他的任務也就算成功了呀。
“那就好!”
“剛剛......”
山本野欲言又止。
新海空無奈的抿了抿嘴角,溫柔的問道:
“怎麼了嘛?”
“剛剛有一個奇怪的人,我也沒看清楚,就黑乎乎的......”
山本野緊緊皺著他那如同野原新之助一樣誇張的眉毛,臉色慢慢變紅。
這熟悉的描述,該不會是——
新海空忍不住皺起了眉。
“他往後座上扔了一個黑色盒子,說是送給新海警官你的。”
啊,就這麼讓人把未知的東西扔進來嗎?萬一彆人扔的是炸彈怎麼辦啊真的是!
“他叫出了新海警官的名字。”山本野默默補充到。
新海空這才注意到他剛剛不小心把心底裡的吐槽說出來了。
他有點尷尬的往後座上看了一眼,目光觸及那熟悉的黑色盒子之後,怔愣了片刻,隨即露出一絲笑意。
“新海警官,沒有關係嗎?”
“沒有關係,是認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