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這個熟悉的孩子,那確實不用擔心太多。當年他看起來才不過十五六歲,想不到現在已經開始上警校了。時間過得真快啊。
諸伏景光走回到原本的位置上,把掉落在地上的包裹重新撿起來。他側頭看向站在前麵的黑發青年,溫聲問道:“你是什麼時候認出我的,從地鐵上就認出來了嗎?”
“在地鐵上就認出來了,這四年你的變化不大。那個時候,多虧你救下我。”黑發青年抿著嘴,露出一個含蓄的笑容。他微微歪頭,眼睛裡閃過一絲疑惑。“在地鐵上你一直盯著我看的時候,沒有認出我嗎?”
諸伏景光莫名有種被抓包的心虛感。那個時候他確實感覺眼前的青年莫名眼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他有些委婉地開口:“你變化挺大的,長高了許多,所以我一時間沒有認出來。”
黑發青年神色似乎有些低落,臉微微朝外側著。
“說起來,你會想要去考警校......”
該不會眼前的這個青年,也是因為當年發生的那件事,才想要去考警校的吧。諸伏景光的眼睛暗了暗,不自覺提起一口氣、有些難受地卡在胸口處。
當年那起案子,給他還有零都帶去很深刻的影響。尤其是零,當年零親眼目睹了那個女孩子的死亡現場,之後一連好多天的夜晚,都不斷重複著相似的夢境。這個孩子會記得自己救了他,那肯定也會記得當年那個主動站出來的女孩子吧。
黑發青年聞言,嘴角的笑容先是漸漸消失,緊接著又勉強地重新朝上彎,閃著微光的眼睛直直地看過來,整個人明明在笑,但看上去和哭差不多。他的喉頭上下滾動了一下,緩緩開口道:
“那件事,我其實一直都記得。我上警校,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當時綁匪,一開始想要帶走的人是我,那個女孩子是為了救我才......”
果然還記得那件事嗎?甚至還把自己放在了加害者的位置上。諸伏景光忍不住上前兩步,想要出言安慰。“當年那件事,真正有罪的應該是那群綁架犯——”
“你知道嗎?昨天在地鐵上看到你之後,四年前的那一次綁架案再次出現在我的腦海裡。”黑發青年打斷了他的話。他烏色的睫羽撲扇著,瘦削的臉頰被風吹得格外蒼白,琥珀色的眼睛裡閃著細碎的光亮。
“以前我什麼都查不到,但現在我考到了警校,終於有機會查看當年的卷宗。今天下午的時候,我之前拜托的前輩幫我調來了當年的案件資料。我這才知道。”青年的嗓音有些沙啞,中途還停頓了一下,眼睛眨得飛快。
“我才知道,當年那起案子根本就沒有以綁架案的名義結案。警方給出的案件報告上麵寫的是黑幫火拚。那個替我死去的女孩子,竟然就這樣被簡簡單單地定義成、被誤傷的無辜路人。他們就這樣草率地、冷酷地、不帶絲毫同情地,把一個女孩因為善良和無畏而做出的犧牲,給忽略掉了。”
黑發青年的眸子裡迸射出一絲怒火,語氣微微上揚,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甚至到了咬牙切齒的地步。
諸伏景光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來。
眼前這個青年的經曆,太熟悉了。當年他和零考上警校之後,同樣第一時間拜托彆人調來了那次案件的報告,同樣看到了那個荒誕可笑的結論,同樣忿忿不平、同樣低落傷感。
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眼前這個青年。因為當時的他耗費了很長時間,才從裡麵走出來。
諸伏景光的視線落到了對麵燈光絢爛的酒店外牆上。時間所剩無幾,他還需要配合警視廳的行動,不可以再放任這個青年一直逗留在天台上了。
他得想辦法,把人勸下去。
“你是因為這件事而感到不開心的嗎?”
“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得到公正的解決,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其實有很多人因為程序的漏洞,因為勾結庇護而逍遙法外。但你要相信,想讓天理真相昭然於天下的人,占更多數。你現在在讀警校,我想再過不久,你也會成為一個警察,到那時你可以親手讓冤案昭雪,讓加害者得到應有的懲罰。”
這也是他一直努力的方向。
眼前的年輕警官,穿著最普通的黑色大衣,背上背著一把來福槍,略帶著些胡茬的下顎顯得他出門時有些倉猝。但他的眼睛極其明亮,仿佛一彎浸透著月光的藍色湖泊,裡頭氤氳著期待。
新海空聞言,嘴角微彎。
隻是前後輩,隻是救命恩人的關係,還不夠。
他側著頭,如同每一個充滿希冀和改變世界的野望的年輕大學生,看向自己一片模糊的未來,迷茫而又堅定地說道:“我會努力的,諸伏先生。”
能夠想開就好。這個青年的心態還是很積極的。
諸伏景光露出一個放鬆的笑容。“天氣太冷了,你身上穿的衣服也太過單薄了一點。如果沒有彆的事情,還是早點——”
!
他猛地頓住話頭,一點點抬起頭看向眼前的青年,天藍色的眼睛不自覺瞪大。他語氣遲疑地開口道:“你是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的?”
他還在組織臥底,不會也不可能暴露出自己的真名,那麼眼前這個青年又是怎麼知道的?
“欸?我直接說出來了嗎?抱歉啊,我記憶力比較好,當時查看卷宗的時候,不小心記住了你的名字。”黑發青年怔愣地抬頭,臉上閃過一絲赧然的神情,看上去好像真的是無心之失。
“不過沒關係,作為交換,我也可以告訴你、我的名字。”
“我叫新海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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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通通不許動!”
聚會廳的大門忽地被人踢開,一眾荷槍實彈的警察端著槍速度極快地衝了進來,迅速形成一個扇形的包圍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