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番外十一(1 / 2)

炫目的照明彈將整個天空映照地恍若白晝。

新海空低頭看了一眼表,十點整。

看樣子,這個考核場地的照明彈每隔一個小時,就會出現一次。

刺眼的光線使得眼前的一切都纖毫畢現。

山洞洞口朝外延伸的岩石,落下來一塊巨大的陰影。遠處的樹木交纏在一起,層層疊疊的樹影遮天蓋地。剛剛下了一場雨,潮濕而寒涼的空氣裹挾著泥土和草木的味道,一股腦朝著山洞裡湧進來,讓人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偶爾還能夠聽到刺耳的鳥叫聲和劇烈的掙紮聲,大抵是那些年歲較大的成員在捕獵。

像那些有足夠實力的成員,在這個考核當中如魚得水,不會有什麼危險,也不需要按照地圖上的指示去搜尋食物。

畢竟食物的量永遠是有限的,如果光靠地圖上標出來的那些地點,很有可能在艱難尋找之後慢人一步,撲了個空。所以實力足夠的成員往往會選擇自己捕獵,既方便又有保障。

但像他們這種六七歲的孩童,連槍都未必能握穩,想要主動捕獵那簡直是天方夜譚。隻能趁著前期野獸還沒有被放出來,儘快搜尋到足夠量的食物,再找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藏起來,一直等到考核結束。

簡單類比成遊戲,就是苟。

前期搜夠物資,苟到結束,很丟臉,但很實用。

新海空靠在冰涼的岩石上,探出頭去看了一眼外麵的情況。他們現在在一個麵積不大的人造山洞裡,這是地圖上標識出的幾個藏匿點之一。按照常理,他們不應該這麼早就進入藏匿點,現在並沒有野獸,是叢林裡難得安全的一段時期,他們應該要抓住這段時間,先去搜尋物資。

但變數永遠比計劃多。

當時,新海空才剛剛和黑澤陣搭上話,甚至還沒有取得對方的信任,就先遇見了從天而降的瓢潑大雨。小孩子的身體再如何健壯,都不可能抵得過這麼大的雨,如果在這麼糟糕的地方染上病,活下去的幾率就會大打折扣。

所以新海空當斷則斷,主動帶著根本就不認識他的黑澤陣躲到了最近的山洞裡。雖然全身都已經被暴雨淋濕了大半,但幸運的是,他們在山洞裡麵找到了一捆預備好的乾柴和一盒火柴。這應該是組織提前為下雨這種惡劣環境準備好的資源,被新海空他們給撞上了。

想到這裡,新海空回過頭,看了一眼山洞裡麵——

黑黢黢的山洞中間,有一圈圍起來的柴火。暗黃色的火光在一片黑暗當中不停跳躍著,熾熱的火舌時不時朝著半空中躍起,吞噬著寒涼的空氣。

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坐在火堆裡側,他的頭上濕漉漉的,水滴順著銀色的頭發慢慢往下落。那張有些蒼白的臉被火堆映得多了幾分血色,墨綠色的眼睛此時正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守在山洞口的新海空。

·

黑澤陣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陰差陽錯地、跟著洞口那個家夥躲到了這個山洞裡。也許是大雨來得太過突然,讓人來不及反應;又或許是那個家夥的語氣太過篤定,使人不自覺信服。

他原本不願意把希望寄托在彆人身上,隻想要靠自己來度過這一次的考核。但事情的發展朝著他無法預料的方向一路疾馳,拉都拉不回來。

黑澤陣微微抬眼,隔著熾熱的火光觀察著那個坐在洞口的孩子。那個孩子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一頭亂糟糟的黑色頭發堆在頭頂上,被雨水淋得有些潮濕。他的臉很白,圓潤的琥珀色貓眼下麵是兩堆鼓鼓的嬰兒肥,和臉上鎮定的神情形成強烈的反差。

考核現場的所有人,開局時都隻有一張地圖。偏偏這個家夥是個例外,他的背上背著一個軍綠色的、看上去有些鼓鼓囊囊的背包,裡麵不知道裝了些什麼東西。從小被養在核心就是不一樣,身上的東西都比彆人要多,要說這不是組織高層偏心的關照,黑澤陣根本不相信。

不過,他本以為像這種溫室裡長大的孩子,撐不過第一輪的試煉,沒想到那個家夥比他想象的要厲害許多。

對方能夠在完全黑暗的叢林當中如履平地,夜視能力肯定比黑澤陣自己都好上許多倍。不僅如此,那個家夥的記憶力應該也非常出色,僅僅靠著照明彈不到半分鐘的光線,就記住了地圖的大部分內容,繞開了危險的區域,帶著他迅速找到了這個避難所。

冷靜、聰明,又有人在背後幫忙,這個家夥肯定可以安全的離開考核現場的吧。

黑澤陣也說不上來自己心裡是什麼想法,不是嫉妒,就是感覺,這個人很強,各方麵都很強,應該不會像大多數人那樣隨便隨便死掉。

但這又怎樣呢?這個家夥會不會死掉,和他又有什麼關係呢?黑澤陣翻遍了自己過往的記憶,都沒找到他和眼前這個家夥的交集。他從有記憶開始,就在訓練所裡長大,訓練所每兩個人一個寢室,他有過很多個室友,最長的和他住過一年時間,最短的隻有三天,離開就意味著死亡。

而眼前這個家夥從小被養在核心,據說是組織裡某位大人物的孩子,和訓練所沒有一點關聯。現在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估計是一直以來庇護著他的某位大人物出了事,沒辦法再保護他了......

他和那個叫新海空的家夥沒有半點關聯,過去頂多是隔著重重人海見過一麵而已,為什麼這個家夥會如此自來熟的找上他?是想要利用他嗎?

可是他又有什麼值得被利用的呢?他自顧不暇,根本沒辦法給對方提供助力。而且按照對方表現出來的實力,想要躲過考核也並不是什麼難事吧?

跳躍的火光和撲麵而來的熱意驅走了身體的寒涼,熱氣裹挾著蒸發掉水汽一起升空,黑澤陣身上的衣物一點點變乾。他有些想要和對方搭話,但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隻能僵硬地坐在原本的位置上,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對方。

“啊、啊啾。”

最先打破沉悶氣氛的,是新海空的噴嚏聲。

他在潛意識裡還是把自己當成大人,點燃火堆、烘烤了一段時間之後,就主動坐在洞口處守門,完全沒想到洞口的寒風搭配上他身上半乾未乾的衣物,很容易讓六七歲大小的孩子著涼。

“要不你還是進來吧?換我到外麵守著?”

黑澤陣有些羞恥地從位置上站了起來。這個山洞內部空間很小,點燃火堆之後,裡麵隻能容納一個成年人。對方應該是出於這樣的理由,才會把位置讓給他的。可這個山洞,說到底,是對方找到的。

“嗯?”

坐在門口的黑發少年撓了撓頭,扶著岩壁站了起來,抖了抖身上的沙子。

“你不用出來啦!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兩個擠一擠還是可以坐得下的。”

黑澤陣愣了半響,艱難地點了點頭。

得到老大哥夾雜著一絲僵硬的肯定答複之後,新海空笑嘻嘻地跨過火堆,坐在了黑澤陣的身邊。“之前跑得太著急了一點,還沒有自我介紹,我叫新海空。”

“我知道。”

銀色頭發的小男孩不太喜歡和彆人靠這麼近,有些躲閃地朝著後麵仰了仰。

“我認識你,之前的集會上,我見過你幾麵。”

集會?

新海空頓了一下。他並不知道自己一開始的來曆,但在剛剛短時間的觀察當中,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和其他人好像不太一樣,他的裝備似乎更加豐富一些。

尤其是他手腕上的那個手表,看表盤和表帶的做工,絕對不是什麼廉價的東西。從這個角度推斷,他的身份可能要比其他人高一點。至於具體是什麼身份,也許得從琴酒口中套出來。

那個研製出時間機器的老實驗員,在三十年前大概也已經四五十歲了。他隻有七天時間,從考核現場出去之後,必須第一時間找到那個實驗員……

“但我們之前好像沒有說過話吧?”

如果說過話,老大哥對待他的態度應該要更加熟稔一點,不至於如此隔閡。

“……因為你隻會在集會時出現,每次都跟在高層的後麵,從來沒有和我們這些訓練所裡的人一起訓練過。”

黑澤陣忍不住回懟了一句,默默低著頭,拿手裡的枯枝捅了捅燃燒著的火堆。

“欸?竟然是這樣嗎?”

坐在黑澤陣旁邊的小男孩咧開嘴笑了笑,琥珀色的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溫暖。

“我其實偷偷關注過你很長時間了,我們年紀差不多大,想法也差不多,而且你真的要比那些隻會哭鼻子、然後一個人死掉的家夥強太多了。”

黑澤陣僵了僵,手裡的枯枝不知不覺間落到了地上,沾著火的另一頭揚起些許火星。

“我真的很討厭那種搞不清楚狀況,隻會哭著找人來幫忙的家夥。所以我們交朋友吧!”

黑澤陣下意識往裡麵躲了躲,但因為空間有限,後背直接抵在冰冷的岩壁上。

他不太清楚眼前這個過度自來熟的家夥是怎麼跳過中間一大段推論,直接抵達最終結果的。

但朋友這種東西,對於他來說,沒什麼所謂。反正最後都會死去,多一個人少一個人沒什麼區彆,是一個人死去還是兩個人一起死去,也沒什麼區彆。

但他真的沒辦法招架這種過度的熱情。在訓練所的所有人都下意識提著警戒心,但凡是有腦子的人,彼此之間都會互相試探。而那些上來就喜歡“與人為善”的人,往往都是沒什麼腦子,馬上就要死掉的人。

像這種明明有腦子,但又如此盲目自來熟的人,黑澤陣倒是第一次碰到。

“我們一起從這裡逃出去,怎麼樣?訓練所裡有那麼多考核,不可能永遠隻靠自己一個人。再者說,將來我們都會有搭檔的吧,不如從小一起培養一下默契度。”

“那是好多年之後的事情了吧?等到所有考核結束之後,至少十四歲之後,我們才可以找搭擋……”都已經上升到搭檔的層次了嗎?這是不是太快了一點?黑澤陣有些懷疑人生的抿著嘴,把自己整個身體使勁往後麵的岩壁上靠,恨不得直接原地縮小消失。

“總而言之,我真的很看好你!這個地方隻有你能夠跟上我的腳步。”

腳步?什麼腳步?一起去征服星辰大海嗎?這是動漫中毒太深了吧……

黑澤陣無奈地半垂下眼皮,攏住了那雙墨綠色的眸子。

“怎麼樣?”

“隨便你。”

銀發男孩冷冷地說了一句,又自我感覺語氣不太對,猶豫著想要打補丁。

“我是想說,你先活著從考核裡出來再說吧。”

·

六歲的琴酒,智商相當可以,情商真的是馬裡亞納海溝。

新海空掐著嗓子扮嫩了許久,有些疲累。

他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已經有些昏昏欲睡的黑澤陣,也跟著靠在了身後的岩壁上。

現在才十點多,他並不是很困倦,反倒是有些無聊,於是便把論壇的界麵拉到最下麵,想要看看最新留言。

[楊枝甘露:吸溜吸溜,六歲空+六歲琴,血槽清空,口水一地。]

[一米六的空醬我的愛:啊啊啊!好可愛!嬰兒肥也太作弊了一點嗚嗚嗚!小朋友排排坐,兩隻貓貓貼貼,嬰兒肥+嬰兒肥,雙倍!]

[小月:好、好可愛!(救護車烏拉烏拉)]

[芝士桃桃:救命!為什麼要裝成熟、裝嚴肅啊喂!你們兩個知不知道這樣隻會更可愛!(吸溜吸溜)]

[串串燒:酒廠也太過分了,這麼可愛的崽崽怎麼能夠被扔到荒山野外求生呢!剛剛的野獸也太恐怖了一點。]

[芋泥**:確實,難怪酒廠後來崩盤,空導帶著老大哥篡位了。主要是這種培養方式,篩選出來的人才有幾個會喜歡酒廠啊!]

看上去沒什麼異樣,新海空剛剛想要關掉論壇,上麵卻跳出來一條新的信息。

[少年金田一:@警視廳之光。我比對了你那張截圖和動漫當中的畫麵,雖然兩張地圖一模一樣,但視角不一樣,這是你自己畫出來的嗎?我有點好奇,動漫上出現那張截圖的時間是19:36分,你上傳這張截圖的時間是19:37分,你隻有一分鐘就畫出了這張地圖?]

有意思!

新海空並沒有立刻回複,他準備讓事情再發酵一會,看看能不能炸出更多內容。

[奧利奧利:不是吧?我這邊顯示,動漫的時間是22:36分,@警視廳之光上傳畫的時間是22:37分,等等好奇怪!我們的時間為什麼不一樣?《名柯大電影》不是從晚上九點鐘開始播放的嗎?]

[少年金田一:不是,我這邊是從晚上18點開始播放的。也許是時差的緣故。但無論是哪種原因,@警視廳之光,你怎麼可能在一分鐘之內畫出另一個視角的完整地圖?]

[新概念熱愛:樓上先不要吵起來,也許@警視廳之光是製作組的內部人員,又或者是提前看過點映呢?]

[超高校級的偵探:@警視廳之光。我下載並且分析了你上傳的那張圖片,最大的問題不在視角,最大的問題是這是一張照片,你拍攝了地圖的內容。]

[綠顏色的海:?如果是先把地圖畫下來,再拍照不就可以做到了嗎?]

[桂花酒釀:對啊,大佬你是不是太敏感了一點?]

[超高校級的偵探:@警視廳之光,我知道你一定在看著論壇。你是不是知道什麼?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L:仔細看照片拍攝的角度,不難分析出拍照的人是誰。我已經知道這個人是誰了,他就是***]

[烏魚子:……?]

[BONY:?人均H口口G?]

看到這裡,新海空終於露出滿意的笑容。

他發上去的這張照片,一方麵起到存證的作用,另一方麵,也是為了刺激一下在論壇潛水、暫時還沒有搞清楚情況的那些異世界角色。

論壇當中的普通讀者當然不會、也不可能會想到這張照片背後所蘊藏的含義。但對於那些原本就已經開始懷疑世界觀的角色來說,他們對這方麵的內容會格外的關注。

當他們意識到自己隻是彆人口中的“動漫角色”之後,他們會反過來思考,他們一直以來看到的角色,是不是也是另一個時空真實存在的人。

就比如說,一直以來都好像握著一個底牌的新海空。

[超高校級的偵探:***,是你吧?你也可以看見論壇?這個論壇的功能是連接***讀者,我、苗木、江之島在一個世界,其他人****]

[L:你到底是怎樣做到的?]

[五番隊隊長:你打破了世界壁?真的很有意思。]

[神槍:。?]

他在眾多回複當中看到了很多熟悉的角色,也看到了一些沒有印象的人。

但無論是哪一種,都無所謂。在劇情線的驅使之下,無論是主角還是反派,其實都被捆綁著往前走,區彆大概在於主角在漫畫結束之後往往會有一個好的結局,而反派就不那麼幸運了。

他並不是想要費心勞力地去解放所有異世界中被劇情線束縛住的角色,這和他沒什麼關係。他最多隻是為恰好碰到的人,撕開一個口子,提供一個跳出來的機會。能不能成功,說到底還是靠他們自己。

他也樂於去看到不一樣的東西,看到這些人在和他一樣手握係統之後、能不能逆風翻盤。

但如果把一切都提醒的太過全麵,既失去了趣味性,又很有可能會暴露係統的存在。所以他隻需要似是而非的說一句話就可以了,這畢竟也算是謎語人的常規操作了。

[警視廳之光:隻要死掉,就可以真正活下來。]

生命走向終結,意識脫離軀體的那一刻,係統才可以綁定意識,他們才能夠進入隻屬於自己的閉環。

至於閉環能不能構建成功,是活下來改變命運,還是單純淪為一個笑話,還是看他們自己。

論壇上不知道真相的吃瓜群眾刷了一連串問號,有的人甚至就論壇毫無規律的屏蔽製度長篇大論的批駁了一番。

那些眼熟的ID不斷交流著,新海空卻沒有再發言。

他有些困倦地關掉亮閃閃的論壇界麵,慢慢閉上眼睛,陷入沉眠。

·

“喂,醒醒!”

“喂!”

新海空在一陣搖晃中慢慢蘇醒,迷茫地睜開眼,正對著站在他對麵的黑澤陣。

男孩的右邊臉頰上印著一條兩指粗細的黑色灰塵,墨綠色的大眼睛有些生氣地瞪著他,活像一隻掉進垃圾堆裡臟兮兮的小貓。

新海空忍不住悶笑一聲,完全沒有要提醒對方擦掉灰塵的意思。能看到老大哥的笑話,自然是不看白不看。對方頂著這張花貓臉越久,越好玩。

他支著已經慢慢恢複知覺的腿,麻溜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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