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螞蚱被編織的很好看。
折霜將它托在手裡看了看,發現這小東西還挺傳神,刕晴牙用了兩片葉子做它的眼睛,還在葉子中間劃開了一個洞,作為眼珠子。
她將螞蚱放在了水榭的六角菱花窗戶縫裡,從遠處看,就好像是一隻綠油油的螞蚱被雨水逼得跳進了窗縫裡麵躲雨,然後便將水榭的死氣沉沉一並帶走了,因為這隻綠油油螞蚱的到來,水榭變得生機勃然。
折霜就道:“你倒是手巧。”
刕晴牙:“是夫人點綴的好。”
折霜笑笑,然後就不說什麼了,坐到水榭的搖椅上看外麵正在遭受雨水淩虐的池水。
水波散開,又聚攏。
刕晴牙卻覺得她是喜歡這隻綠螞蚱的。於是就從旁邊折了許多藤蔓下來,繼續編織些小玩意。
他折藤蔓的時候,還特意偷偷的用餘光去看這位夫人的反應,但是他發現,她一點兒餘光也沒有給他。
刕晴牙心裡沉了沉。
毫不誇張的說,他的未來在他選擇將手放在這位夫人手裡的時候,就已經不由他自己掌握了。
他期待她能幫助他逃脫承恩候家的追捕,幫助他獲得自由,但是同時,他也希望她能放了自己。
她會拿他怎麼辦呢?
他想起她當時看自己的神色。
——是好奇。
她帶著一股看稀奇珍寶的目光,盯著他的臉和手一寸寸的看過,然後覺得可以帶回去看看。
至於將這珍寶占為己有還是看完了就丟,她完全沒有想過。
她是個富貴人家,珍寶萬千,也許他單拎出來的時候算得上好,可是放入了珍寶堆裡,就算不得稀罕了。所以她看完了,又開始不在意了。
她不在意了,他反而有些著急了。
他手裡的藤蔓編完了,編出了一堆好看的小玩意。
有籃子,有螞蚱,有蜻蜓,還有一隻看起來乖順極了的貓。
姑娘家,都喜歡這些東西。這位夫人雖然已經梳上了婦人的發髻,但是年紀看起來很小,他覺得她會喜歡的。
隻是她的心思好像不在他身上,而是為了彆的事情苦思冥想。
他靜靜的坐在編織出來的綠油油小玩意中間,等著夫人再次注意到他。
終於,當天完全黑下來之後,她的目光看向了自己這裡。
八月裡,下了雨,原本悶熱的天在晚間泛起了涼意。折霜被涼風吹的回神,然後就看見了一堆藤蔓做出來的小東西……以及坐在那裡看著她的刕晴牙。
她站起來,走到他身邊,蹲下,拿起一個小蜻蜓看了看,道:“你好像很擅長編織這些東西。”
刕晴牙:“我出身在鄉野,自小就會做這些。”
她嗯了一句,“可是過兩天,這些藤蔓就要死了吧?”
刕晴牙點頭,“會枯萎。”
沒有根的東西,被人折了去,過不了幾天就要死了。
好不容易又說上話,刕晴牙抓住機會問:“夫人可是有煩心事情?”
折霜點了點頭。
“我上了一條船。”,她道:“船行到了海中央,四處還有大浪,一個不小心船上的人都要死。”
於是他們都要求她不要鑿穿這條船,捂著自己的嘴巴,憋著心裡的氣,等到船到岸再說。
可是什麼時候,船才能到岸呢?
船不到岸,就要一直虛與委蛇。
她看向刕晴牙。
“我明日就走了,你呆在這裡,沒人敢來找你的麻煩,等我解決了自己的麻煩,就再來解決你的麻煩。”
三個麻煩一句話,將刕晴牙的心定下來了。
浮萍之人,到底是要找個地方苟且偷生的。
他將自己身邊的綠油油全部一把捧起來,然後問:“夫人,我該將它們點綴在哪裡呢?”
折霜:“都往窗縫裡麵放吧。”
刕晴牙就去做了。
折霜回到房間裡,睡了一個好覺。
第二天她回到文遠候家,就見著婆母眼睛哭的紅紅的,看著她的目光帶著愧疚。
“阿霜,你回來啦。”她喊了一句,然後支支吾吾的,到底沒說什麼,隻先道:“昨天怎麼想著回南陵候府去了?”
折霜不動聲色,“之前鋪子裡的賬本不是出錯了麼?本是去查賬的,結果沒查出來,可我心裡還是不放心,便索性回南陵公府一趟,問問我阿娘那掌櫃的為人。”
都是陪嫁鋪子,掌櫃的也是南陵公府的人。
然後又道:“不過倒是沒有在南陵公府住下,我本想著回去了,就要陪陪阿娘的,但問清楚掌櫃為人後,便又覺得還是得回家來好,畢竟侯爺快回來了,他最是看重遠之的讀書。可是遠之……哎,他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心好像不在讀書上,無論我怎麼勸他,他都不聽,便放心不下,覺得還是回來多看著他讀書好。”
陸夫人就更加的愧疚了。
阿霜回娘家還想著遠之,可是遠之卻做出了對不起阿霜的事情。
陸夫人想到這裡就恨得牙癢癢。前兒個她才嘲諷了承恩候的兒子養外室,誇讚自己的兒子,結果昨晚她就被打臉了。
她想起兒子說那賤人懷了孕,就心裡氣的半死。
嫡子未出,怎可能讓庶子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