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霜算起來已經有一年沒到莊子裡來了。
“成婚是一件很需要花費時間去做的事情,需要繡嫁衣裳,需要去看嫁妝,雖然我阿娘大部分都準備好了,但我這個人,什麼都喜歡看過才放心,便也跟著操心。”
馬車進了莊子裡麵,秦媽媽跟秦向一起去收拾東西了,她坐在花樹下麵,跟刕晴牙一起喝茶。
刕晴牙端起茶杯細細的聞了聞,又小小的啄了一口,“夫人,我不太喜歡。”
折霜喝了一口,“很好喝啊。”
刕晴牙搖頭,“不甜。”
折霜恍然,“你喜歡吃甜食啊。”
刕晴牙:“夫人,糖很貴。”
他一雙含情眸看過去,“夫人,可否在我走之前,給我一些糖吃呢。”
折霜便站起來,“你跟我來。”
她帶著人快步走,然後在一處書房門前停下來。
然後將門打開,露出裡麵許許多多的博古架,博古架上放著許許多多的花瓶。
“我在這裡藏了糖,你來。”
兩人進門,陽光照射在屋子裡麵,一瞬間,門又被關上,屋子裡麵再沒一點兒光隙。
“夫人——有點黑。”
“你去將窗戶打開吧。”
刕晴牙走到窗戶邊,將窗戶打開,光再次回到人間,他回頭,卻見折霜已經鑽到了那數不清的博古架之間。
她的衣裙在博古架之間若隱若現,然後從這裡移到那裡,頭上的偏頭鳳金釵也在博古架格子間來來去去。
有一瞬間,他情不自禁的跟隨著走,她在對麵,他在這頭,然後她的臉就從格子對麵露了出來,正在疑惑的看著他,“你在做什麼?”
刕晴牙飄忽的聲音傳來,“夫人,我看你在做什麼。”
折霜便從博古架後走出來,站在兩個博古架的中間空道上,“既然如此,你也幫著我找吧。”
她道:“我一年前,曾經在這裡的花瓶裡麵,放過一個製棗糖的方子。”
“這宅子裡麵有一顆棗樹,每年這時候都結果子。”
她看向刕晴牙,“你做些棗糖吃啊。”
棗糖就是將棗給熬成漿,然後再製成糖,這是一般的做法,但是她記得那方子裡麵還添了一味東西,讓棗糖更好吃了。
“我吃過一次,確實很好吃,便要了方子來。”
折霜抬頭,目光在眾多博古架的花瓶處探尋,“後來,我將方子放進了瓶子裡,可是我忘記了,我放在了哪裡。”
刕晴牙便道:“夫人,那我們一起找吧。”
折霜便將袖子綁起來,露出了潔白的胳膊和手,將手放進花瓶裡麵摸索。
刕晴牙問她,“夫人,你很喜歡花瓶嗎?”
折霜:“以前喜歡過一段時間,我大兄便給我買了一屋子的花瓶。”
刕晴牙將這句話反複的琢磨了下,最後發出了歎息的喟歎,“夫人,您實在是得天獨寵。”
這樣的人,竟然跟自己有了接觸。
他想,如此這般算,能讓他遇見這樣的夫人,他也算是得天獨寵了。
他站在一邊,看這位夫人。
她此時此刻,不再像前幾日那般充滿了不可相近的氣息,而是帶著一絲孩童般的趣味,將找糖方子當成了尋寶,正在努力的愉悅自己。
他喃喃的道:“夫人,你真是……會讓自己活的很好。”
他是個聰慧的人。
從短短幾天的相處中,他能知曉這位夫人此時此刻也應處在人生的迷茫處。
她的丈夫養了外室,她出身高貴性子又如此高傲,想來是忍不下去的。可根據這些日子的所見所聞,她卻把這口氣忍下去了。
他見過她在水榭裡麵怔怔看窗外池水的迷茫,可是她的迷茫實在是太短了,她解決這件事情的時間也很短。
她雷厲風行,帶著一股隨時準備決然而去的心,在慢慢的開始往前走。
即便這時候,她也不忘看看路上的風景。
他想,自己可是她路上一道特殊風景?
應該是的,他長的如此好看。
他喟歎了一聲,將手反手一掏,一張方子出現在手裡,“夫人,我找到了。”
折霜歡喜的過來,“就是它。”
她將方子拿出來看了看,然後道:“走吧,我帶你去打棗。”
靠近牆角的地方,有一顆棗樹。
棗樹一半枝丫在裡麵,還有一半枝丫在外麵。
棗樹上麵已經綴了很多的棗子,折霜拿了一根竹棍,去敲上麵的棗兒。
“刕晴牙,你去撿吧。”
刕晴牙便彎腰去撿,將一個個的棗子放在進自己的衣兜裡,然後突然聽見外麵一群腳步聲走來,有孩童道:“你們看,那棗子好大啊。”
“那棗子是主家的,我阿娘說了,不能去打了吃。”
“主家一年沒來了!”
“可是——”
“彆可是了,待會你彆吃就是了。”
外麵的棗子就一個個的往下掉了。
折霜笑眯眯的,將竹棍往刕晴牙手裡一放,然後跑回水榭裡,拿了青竹麵具往外麵跑。
刕晴牙看著她跑去跑回,淺笑著張開嘴無聲問:夫人,你要做什麼啊。
折霜伸出食指橫在嘴邊,示意他不要出聲,然後爬上牆,突然伸出腦袋,“小子們,你們做什麼呢!”
一群小孩童們嚇的抱在了一起。
折霜將麵具拿下,“棗樹是我栽,棗子是我的,想要棗子吃,留下買棗錢。”
小孩子們嗷嗷嗷的跑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