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柳姨娘早早的到陸夫人那裡伺候,這是她最近做習慣了的事情,但今日她去的時候, 折霜已經在了。
陸夫人見了柳姨娘來,心裡有些不自在和憋屈,輕輕的咳嗽了一聲,道:“今日不用你伺候了, 先下去吧。”
柳姨娘也不是傻子, 且她其實最會揣測人心,如今跟陸夫人相處了一段時間,基本上已經知道陸夫人是什麼意思了。
——這是覺得那位折家的大將軍回來了, 便不好在少夫人的麵前繼續幫著她了?
她也不敢走, 否則按照陸夫人的小心眼, 怕是待會就要將在媳婦麵前丟掉臉麵的憤怒遷怒到她的身上。
柳柳便繼續站在門外,遠遠的聽著裡麵時不時傳來一絲半點的聲音。時不時便有仆婦過來,看她的眼神充滿了輕蔑, 有一個嘴裡還嘟囔了一句狐狸精。
這完全沒有尊嚴可言。可柳柳想, 她是不在意這些目光的,站在這裡,她不後悔,而且願意。
一個小丫頭端著茶從柳柳麵前過,那茶冒著熱氣,是上好的風亓茶, 以前她聽說過的。那是她家鄰居吹噓, 說是給貴人倒了一杯風亓茶,聞到了香味,便吸引了無數人去問。
明明隻是聞到了茶的味道而已。
而如今這種風亓茶, 卻隻是陸府裡麵尋常可見的茶罷了。
柳柳深吸一口氣,再次覺得自己走的路是對的。想要富貴,又有什麼錯呢?又不是天生下賤,難道就沒有向上爬的機會?
男人還能考科舉,女人隻能嫁人。
想到折霜的冷眼,想到她身邊人鄙夷的目光,柳柳心中湧起難以言表的不舒服。
人跟人生來就是不同的,有些人富貴,含著金鑰匙出生,有的人貧苦,活不活的成還要看自己的命硬不硬。
她跟折霜之間的區彆是什麼呢?
柳柳已經不是第一次這般的問自己了。
她想來想去,覺得自己跟折霜隻差了一個身份。
若她是富貴人家的姑娘,若是她有那般的身世,她想,自己一定也能成為像折霜那般的人。
可她為什麼沒有成為折霜?
因為命。
因為自己的命苦,她沒有那般的身份,沒有人兜底,所以沒有那份氣度跟驕傲,所以她隻能學著她娘的手段,向男人示好,向男人獻媚,隻能哭哭啼啼軟語溫存的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難道這也是她錯了嗎?
柳柳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底,再次深吸一口氣,昂起了頭。
她沒有錯,想要給自己好一點的生活,難道也錯了嗎?那麼多男人納妾,將外室迎回去的,全天下也不差她這一個。
她隻是錯在選了陸遠之。
陸遠之委實是個懦夫。
想起這些日子在陸府受到的磋磨,柳柳就恨的牙癢癢。她覺得自己真是時運不濟,那麼多的王孫貴族,怎麼就選了一個孬種呢?陸夫人也是個沒用的,連個兒媳婦都轄製不住。
而且,她發現自己進府之後,做出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她設計人吵鬨,主動住進了陸夫人這裡,簡直就是蠢不可及。
她該穩住的,不該住進陸夫人這裡來的。自從住進來之後,她想留陸遠之留下歇息都不行。
而且因為她在折霜的警告之下鬨了這麼一出,柳柳明顯的感覺到陸遠之對她越發的不滿。他開始對她不耐煩了。
所以,她必須做出什麼來挽回她的心。
至於丫鬟婆子們的鄙夷,折霜的冷淡,她都不放在眼裡。隻要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便是值得的。
柳柳繼續站在門外,突然聽見裡麵斷斷續續的傳來了一句“大兄帶我出門”的話。
她豎起耳朵聽,是少夫人說的。
“許是今晚就不回家了,回南陵公府或者荔枝巷子。”折霜道:“母親,你幫我跟明之和琴之說一聲,讓他們都在家裡聽話些,等我回來了,還要考校他們的功課。”
陸夫人哎了一聲。
她想要說點什麼訓誡的話,顯顯做婆母的威風,但又不敢說過分的話。昨天晚上,文遠候連夜教妻,告訴她以後要對折霜客氣些,至少這些日子不要做出什麼惹人生氣的事情來,免得突生波折。
這話是什麼意思,陸夫人明白,但到底為什麼,陸夫人不懂。她問,文遠候就不耐煩的很,一句話也不肯多說,陸夫人便道,“我待阿霜已經夠好了,難道還要將她供上嗎?”
文遠候罵,“蠢貨,蠢貨,既然什麼都不懂,那就好生聽話吧!”
於是陸夫人今日就聽話的很,什麼都不敢說,什麼都不敢問,折霜說要回娘家住,她也隻道:“去吧。”
折霜就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