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宮裡麵的日子不適合彆人, 但是很適合薑荔。她不像折蒼那般願意去做大事,她也不像蘇彎彎那樣喜歡自由。
深宮是權力的頂端,她喜歡站在頂端看芸芸眾生的感覺。她覺得自己的人生很是圓滿。
正在她一步一步向著自己想要的日子走過去的時候, 突然懷孕了。
齊禮也懵了,薑荔之前說了不要孩子, 所以每次他都很克製,或者喝藥, 不是他喝就是薑荔喝——沒錯,薑荔說藥難喝之後, 兩人每個月初一十五的例行床幃事之後, 初一是薑荔喝, 十五是齊禮喝。
說起來,齊禮對薑荔來說,其實還算是個不錯的男人。她很滿意齊禮對她的尊重。
不過還是為什麼來, 出了什麼差錯?兩個人便坐在床上查。
孩子一個月了,診平安脈診出來的,那就是一個月前的初一十五出了差錯。最後想了想, 發現事先忘記了喝藥。
老太監白了臉色, “奴才罪該萬死, 奴才罪該萬死。”
那碗藥就放在桌子上,提醒了陛下,可他忙著批改折子, 竟然忘記了。自己也忘了提醒。
對於老太監來說,這是足夠掉腦袋的事情了。薑荔雖然不喜,但是也不願意落掉這個孩子。她摸著肚子,“生下來吧。”
齊禮很是自責,他道:“是朕的錯。”
他其實也不願意薑荔再生一個。嫡子有一個就行了。再來一個, 按照他們老齊家的規矩,定然是不受重視的。
但是作為嫡子,他還是願意重視。這就牽扯出一個問題:都是皇子皇孫,又都是嫡子,受皇帝的寵愛,誰願意去做一個王爺?
他坦誠的道:“朕還是希望是一個閨女。”
薑荔也愁,她有心病。
“兒子還好,閨女的話,我很怕自己養成了自己。”
她真的好怕自己會傷害到女兒。這般緊張,好幾次對賬都出了錯,齊禮不得不請回了太後娘娘。
太後娘娘其實有些不願意。
她老人家並不想管兒子兒媳婦孫子。太上皇去世後,她一個人過的極為消遣,時不時就找姐姐沈凝去打打葉子牌,釣釣魚,賞花作詩,興致來了,還給京都裡麵的少男少女們下帖子——她老人家最近愛上了做媒。
反正她是不願意回宮的。可齊禮三番兩次去找她,“皇後是有心結,心神不寧,兒子是沒有這種心結的,不能開解,寫信給阿霜吧,來來回回孩子都能生出來了,還不如您老人家出馬。”
“你總不能讓她的孩子驚嚇掉吧?就是生出來,勉強穩住胎,到時候生出來身子還弱。”
太後娘娘真是沒有想到薑荔那豁達的性子竟然還有這一麵在。她對薑荔的認知又加深了,同時也覺得皇後天不怕地不怕,竟然怕自己將來會偏心讓孩子心裡有陰影,又有些同情,便收拾了包袱,趕緊回宮。
薑荔看見太後回來,還有些回不過神來,後來一問,倒是羞愧,“隻不過是一時間不適應罷了。”
肚子裡麵揣一個,實在是不適應。她笑著道:“不過母後疼兒媳,兒媳便歇息一會。”
太後娘娘算了算日子,“那等孩子出來,哀家就走。”
薑荔就覺得自己這輩子遇見太後和齊禮,倒是運氣好。她不是沒有聽聞過彆人家的婆媳怎麼鬥,隻太後卻一直顧著她,不曾跟她搶後宮的權力,也不曾有什麼惡婆婆的行為惡心她。
薑荔很感激太後。她就安心養胎了。養胎的時候,初一十五的請安被她給推了,自己一個人關在長樂宮裡麵,也不出門,隻一味的睡。
小太子每回過來看阿娘的時候,便長籲短歎,“你出出門吧,這般下去,妹妹都成了小豬。”
大家都自動將這個孩子看成了妹妹——因為齊禮經常念叨。
齊盛已經開始給妹妹起名字了。他問,“叫平可以嗎?”
跟他的連起來,便是盛平。
薑荔問他,“要是生個弟弟,怎麼辦?”
齊盛覺得自己是個大人了,癱著一張小俊臉,認真道:“兒子已經比他大了十歲,若是還被他給算計到,也算是無能,這個皇帝不要也罷。”
薑荔:“要是我以後關心妹妹多一點,你怎麼辦?”
齊盛更加認真了,“阿娘,你是認真的嗎?”
薑荔點頭。“人的心都是偏的,也不是在正中央,手心手背,也不均勻,你阿娘我以前總覺得自己命不好,爹不疼,娘也偏心。”
齊盛乖乖地聽,“所以你也覺得自己會偏心嗎?”
薑荔:“看偏向誰吧?萬一孩子生出來,我忙的很,不像以前帶你那般悠閒,我就沒時間管她,那肯定對她很愧疚,到時候有什麼東西,我就讓你給她,多給點給她,你願意嗎?”
齊盛並不算是一個大方的孩子,他想了想,搖頭。
“給一回,就會給兩回,給了兩回,便以後習慣了,什麼都要讓我退步,我才不要。”
薑荔:“你看,我就怕擔心這種情況嘛。”
因為她的母親是這般的人,所以她害怕自己也成為這樣的人。
當初齊盛出生的時候,她發誓自己會好好的疼愛孩子,她願意把自己在以前受到的委屈都彌補在齊盛身上。
但是這個孩子出生之後呢?
她歎氣,“還有啊,我又怕她性子跟我一樣不受人喜歡,我自己也會討厭她。”
這種問題其實沒有意義。但是齊盛發現,自己無堅不摧的阿娘變得惶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