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期待(2 / 2)

然而,謝紅塵卻道∶你不僅善良,而且心細如發。隨即,他轉頭看向戴月,道∶走吧。黃墅一頭露水,按理而言,謝紅塵怎麼可能顧忌這點微末小事?可他偏偏一口應允!黃墅看看他,又看看黃壤,驀然之間,一個想法冒出來,衝得他頭腦暈眩!

前些日子,黃壤曾對他說,自己心存遠誌。難道這丫頭真有這本事?!

所以從成元初年,她故意讓戴月槍功頂替,一直到今日謝紅塵揭穿真相。五年來,這臭丫頭一直在演戲?

黃墅腦子裡一道閃電劈過,他再看向黃壤,頓時道;小人派兩個長隨,一路押解惡仆。

謝紅塵沒有拒絕,黃墅心中狂喜——他知道謝紅塵是條多大的魚。若是自己女兒能同他結親,那自己.…簡直不敢想象。

這樣橫降的福緣,讓他那昏聵的腦袋都清醒了不少。他暗自吩咐押解戴月的長隨,隻需遠遠押著,不準打擾黃壤和謝宗主說話。

於是黃壤得以陪著謝紅塵,自仙茶鎮出發,去往李莊。

黃壤落後他半步,以示尊敬。謝紅塵行走在前,麵色沉靜,心裡卻思緒紛亂,一時之間,竟然無話。

宗主親自出麵,為阿壤主持公道,阿壤十分感激。黃壤語聲漸低,似是幾番猶豫,她說∶但….阿壤愧對宗主一番盛情。

什麼?謝紅塵問。

黃壤說∶以宗主之睿智,必然已經想過,為何戴月身為侍女,卻能威脅於我。

謝紅塵心中輕輕動了一下,他站住身形,回頭再看這個女子。

隻見她一身淺金,溫暖如豐收的麥田。他的聲音也柔和了些,問∶為何?黃壤跪地,向他深深一拜,道∶我.因為…..

她珠淚搖搖欲墜,謝紅塵竟然不忍再問。他道∶你若不願再提,便也罷了。

黃壤埋下頭,她深深吸氣,道∶戴月之所以能要挾我,是因為她發現了我混雜在神仙草裡的變種。這些年父親之所以昏昏沉沉、不掌家事,正是因為他吸食了我種植的神仙草。

她字字真誠,謝紅塵因為早就知情,倒是無心怪罪。他說∶你為何如此呢?這話他問得平靜,想來黃壤的回答,也無非是將幼時苦難再重複一次。

黃壤說∶我幼年頑劣,觸怒母親,以至母親身死。多年來,我耿耿於懷,既怨恨自己,也遷怒父親。我…我想要與他一同去見母親,這才在煙絲裡摻入了變種的神仙草。可數次下來,我下不了手。他畢竟是我父親……

她掩麵痛哭,卻絲毫不提黃墅的罪孽。

謝紅塵斬妖除魔多年,其實心腸十分冷硬。但聞聽她這般言語,卻心中溫軟,他輕握黃壤的手腕,將她扶起來,勸道∶錯不在你,不必自責。

錯當然不在我!黃壤心中冷笑,她不殺黃墅,是因為黃墅不能死。

黃家雖然隻是仙茶鎮一個小門戶,但若沒了家主,憑她一個女兒家想要主事,那可太難了。到時候她不僅要彈壓不服管束的兄弟姐妹,還要抵禦其他各族的攻訐排擠。萬一有人將她弑父之事告到仙門,她說不得要為此賠上性命。

若非他還有這點用處,我不僅要他死,還要他像我母親一樣,挖心剖肝、曝屍荒野!啊,我又著相了。黃壤緩緩平息自己的怒火。

這便是謝紅塵最為不喜之處。謝紅塵希望自己的妻子視仇怨如逆境菩薩,不怨不恨。而黃壤自逆境時,會露出一口尖利的毒牙。

現如今,黃壤字句都是自責與悔恨。

她一味隻是責怪自己,悲痛卻仁慈。謝紅塵說;隻是此事若計黃聚知道,他恐怕不能饒你。黃壤低下頭,許久道∶他畢竟是我父親,我的身體發膚,皆他所授。我損及上親身體,已是不孝之至。便是他要打要殺,我也認了。

謝紅塵輕輕放開她的皓腕,道∶你就從來不為自己打算嗎?

黃壤目光低垂,道∶我這樣的女兒家,生來命不由己。哪裡有什麼打算呢?謝紅塵一時心動,脫口問∶你就沒有想過離開黃家,前往彆處?

他話說到這裡,一種情緒在慢慢堆積。如果……如果麵前這女子訖請他收留……如果這樣的話,自己會拒絕嗎?

一時之間,他心中搖擺不定,竟是沒有答案。

黃壤抬起頭,目光軟柔地凝望他。那美目猶自帶淚,佳人若帶雨梨花。謝紅塵心中突然覓得一個回答。或許,那也不錯吧。

他安靜地注視麵前人,等待她出口相求。這些年,他遇到過太多女子。他其實很知道自己對女子有著怎樣的吸引力。

往日裡他並不曾心動,偏偏今日,卻有一種想要為她遮雨的欲望。

二人四目相對,他甚至連接下來黃壤的話都已經想到了。無非是希望隨他離開黃家,從此哪怕為奴為婢,風雨跟隨。

——這樣的女子,他也經曆太多了。隻是謝宗主並不留戀女色,他身邊一直十分乾淨。果然,黃壤後退兩步,再度跪拜他。她說∶小女子受宗主搭救之恩,無以回報。那一瞬間,謝紅塵心裡居然有一絲喜悅。他翻撿著這幾縷欣然,頗覺新鮮。

而黃壤接著道∶小女子厚顏相求,希望拜謝宗主為師,修習劍道。從此以後,舍棄凡心,如宗主一樣鏟儘世間不平。

……謝紅塵如被一劍穿心,久久無言。不對,不該如此。可……為何不該?她心有此誌,乃是正道之幸事,有何不該?

一股說不清的情緒攥住了他,謝紅塵驚退一步,喃喃道∶拜我為師,修習劍道?黃壤抬頭,拱手道∶正是。請宗主成全。這真是太荒謬了。可也說不出哪裡不對。自己是在期待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