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鳳凰(2 / 2)

她不曾經曆過這些淒苦,又哪懂人間倉惶與無助?

哪裡有什麼著薩臨世啊,她和所有育種師一樣,曾經嚴禁自己的良種出現在任何散戶手中。黃家為此還有專門的家奴巡查。

就算是現在出現在這裡的良種,也絕不是免費的。黃壤吃了幾口麵,突然問∶婆婆,您聽說過何惜金嗎?何什麼?老婆婆一臉茫然。

她沒有聽說過。

黃壤又問∶武子醜和張疏酒呢?

這些人是誰?老婆婆想了半天,說∶我老婆子年紀大了,也不怎麼出村。這裡也就認識村長和地保。其他人可是不認得嘍。

黃壤默默地吃完這碗湯麵,這湯麵所用的麵粉,來自她親手培育的小麥。她知道。

可這些麥種,其實是由何惜金、武子醜、張疏酒他們每個月寄來的銀子所培育。黃壤自己並沒有任何貼補。

這世間,難不成真有人不為名利,自掏腰包,,濟困扶弱?黃壤不相信,這樣的人,她此前從未見過。

她不顧老婆婆的挽留,仍然獨自出村。她掏出那本賬冊,不顧天黑,去找上麵標注的田地。屈昊英做賬很細,任何極微小的一點種子,她都按田契標明了準確的位置。黃壤要找也並不困難。

她以武修之體,星夜不歇,甚至不惜用謝紅塵交給她的傳送法符,四處核對賬冊。可是所有散戶都嚴格按照賬冊的記錄,認認真真地侍弄著這些良種。今年這一批種子全都記錄在冊,並無遺漏。

黃壤在田龍邊坐到天亮,那綠油油的葉片伸過來,像是在同她玩鬨。黃壤拔開綠葉,看見人們搭在地邊的小石棚。

以前村民們會在其中供山神、土地。然而現在,裡麵隻簡簡單單地刻著一個名字——黃壤。香未燃儘,瓜果帶露。

何惜金等人不僅將良種如數分發給散戶,而且全部以黃壤的名義發放。以至於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些良種真正的來曆。

瞰月城,客棧。

天已經很晚了,屈號英坐在床邊,說∶我今天終於見到了阿壤,我還摸了她的小手。哎喲那個小手嫩得呀……你說她也練劍,她的手上咋就不長老繭呢?

何惜金給她端來洗腳水,說∶玉、玉、玉壺仙、仙宗……有、有…….

他說得慢,一邊說話,一邊挽起袖子,給屈曼英洗腳。

屈曼英既不催促,也不打斷。何惜金於是得以說完∶有丹、丹藥,能、能、護、護、護手。嗯!屈曼英點點頭,看來效果不錯,回頭我也要買些。

何惜金說∶可、可。

屈導英想了想,又說∶那孩子生得真是漂亮,有幾分像息音年輕時候。我今天拉著她,真是腦子都空了。也不知道說錯話了沒有。哎呀,可惜我們家澹兒憨傻,配不上她。

一說到這裡,她就開始生悶氣∶你說這都是孩子,息音還過逝得早。怎麼她的閨女就是人中龍鳳,我這幾個孩子就是豬中飯桶。

門外,何澹正想向父母請安。他舉著手剛要敲門,就聽見這麼一句。娘…何澹推開門,一臉無奈。

你還有臉來!屈曼英看見他就氣,阿壤回來了嗎?何澹說∶尚未歸來。

屈曼英隻得說∶哎,今日我冒然自稱她姨母,也不知這孩子會不會見怪。她母親去逝得早,她在黃墅膝下長大,想來是受了不少苦。我看她對息家人的態度,也並不願意攀這門親。

何惜金安慰妻子,說∶不、不、不用、擔、擔、擔心。她她她……是是個好好好孩子。屈曼英說∶你哪裡知道女兒家的心思。她轉頭吩咐何澹,你去門外守著,若她回來,就過來告知母親。我思前想後,還是要再向她解釋一二。可彆讓孩子心裡存什麼事兒。

何澹答應一聲,剛要出門,黃壤已經站在門口。

黃壤本想找屈鼻英談一談良種的事,一眼看見屋裡的情況,頓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倒是何掌門坦然地給夫人搓腳,並不以為意。

啊呀,阿壤!屈英貝她過來,高興得連腳都沒擦,跳起來跑到門邊∶好孩子,你可算是回來了。見著息家人了?

黃壤見到她,一時間也不知說什麼。

若是逢場作戲,她十分拿手。但要真誠以待,尤其是對一個如此熱情的姨母,她其實並不懂應對。她隻得照實直說∶我沒去,我不想見息家人。

也好也好。屈曼英說,那你過來陪我說說話。她牽著黃壤就要往外走,何惜金拿了鞋子,道∶鞋、鞋。

屈導英忙一手扶著何惜金的胳膊,一手蹬上鞋子,道∶走,我們去後院喝茶。啊,今天你姨父帶了些糖炒粟子,我們帶上。

說完,她果然是拿起桌上的油紙袋,裡麵果然是一袋糖炒粟子。

——今日是新秀弟子最後一輪試藝,會直接決定排名。何惜金定然十分繁忙。可他在回來的路上,還為妻子帶回了一包糖炒粟子。

黃壤眼中的夫妻,小時如黃墅和息音,及至長大,便是她與謝紅塵這般。在她的記憶中,所有的溫情加在一起,可能都抵不上這包糖炒粟子。

屈曼英牽著她的手,道∶阿壤,我們去後院吃粟子。

姨母家人俱在,應該還有不少話要說。我就不打擾了吧。黃壤不是很想去,她還是對這樣的熱情不適應。

何惜金向黃壤點點頭,道∶新、新、新秀弟、弟子、排、排...

呃……黃壤開始四處找張疏酒和武子醜,可惜二人總不能跟著何惜金到他的臥房裡。屈曼英捂著嘴偷樂,好不容易,何惜金終於把話說完了。

他告訴黃壤新秀弟子排名已經出來,黃壤位居頭名。

黃壤向他道了謝,何掌門接著道∶難、難、難、難得相、相、相見,我、我、我們、好、好聊、聊。

你故意的吧!黃壤立刻轉頭對屈曼英道∶姨母,我想跟你去後院吃粟子。屈曼英哈哈大笑,牽著黃壤跑走。

黃壤還回頭看了一下,見何惜金並未跟來,這才放了心。

屈曼英更樂,道∶他這個人,多虧是嘴上有毛病,不然啊,指定是個話匣子。她提起這事兒,毫不避諱何惜金嘴上的毛病。

這樣全無惡意的調笑,在黃壤的成長環境裡從未出現過。她的笑容倒是真實了許多。

你是不知道,以前他前來我家求娶我,我爹本來不答應。後來實在是跟他說話太費勁,他又沒完沒了。我爹被他煩得不行,迫於無奈,這才允了這門親事…….屈鼻英提起從前,字字鮮活。

黃壤想到何惜金拉著嶽父大人,結結巴巴求親的場景,不由失笑∶何掌門真乃奇人。姨母若是同他吵嘴,可如何是好?

屈鼻英連連擺手∶不吵不吵,從來不吵。他一句話還沒說完,我氣已經消了。''二人同樂,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