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處刑
黃壤守在這小小的洞穴旁邊,眼看天明日升,天黑日落。
第一秋像是完全失去了人類的習性,他盤在洞穴裡,一覺睡醒,外麵正是夜深人靜之時。它遊出洞穴,在無人處化為人身,走向下一個修建中的神女祠。
黃壤跟在他身後,看他孤身一行,穿梭在空蕩漆黑的長街或僻巷。他腳步聲很輕,蓬頭散發、塵埃滿身,像個無家可歸的乞討者。
難道李祿就不管你嗎?還有鮑武、朱湘.……黃壤心裡憋著一團火,怒火讓她將所有認識的、還活著的人都埋怨了一遍。可怨到最後,卻隻剩下綿綿不儘的酸楚。
眼見第一秋又進了一座神女祠,黃壤沒有走進去。
神女祠地方不大,用材也隻講究結實牢固,並不奢華。這樣的祠堂,造價不高,卻小巧美觀,處處實用。
——第一秋做事,似乎素來如此。
黃壤曾經曆過浮華,但最後,卻愛上了這種踏實。這一石一木,如同他的思念,樸實無華,卻又悠長恒遠。
她站在門口向裡看,剛建好的祠堂猶自漂浮著木材的香氣。殿中神台之上,一塊巨大的頑石木木呆呆地站立。因為毫無形狀,便現出幾分呆傻之氣。
第一秋來到神台邊,他甚至沒有環顧周圍,隻是機械般從儲物法寶裡掏出刻錐。他繼續雕刻這塊沒有生命的石頭。
黃壤不知道這樣的事,他做了多少次。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他過了多少年。
他重複地活著這空蕩寂寞的光陰裡,連靈魂都陷入了沉默。
黃壤沒有跟過去,她轉身離開神女祠。於是那刻錐雕刻石像的聲音便漸漸遙遠。
濃黑的夜撲麵而來,黃壤其實是畏懼黑暗的。
但此時此刻,她融化在黑暗裡,周圍卻可以看得十分清晰。黃壤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再度複生。跟這些林立的神女祠有關嗎?
自己要怎麼做,才能重新實質化,出現在第一秋眼前?
她有太多的未知。哪怕她來自仙門,然而這樣的事,卻從未聽說過。
現在自己應該去哪裡?
黃壤感覺自己像是一陣風,她靜止不動的時候,這陣風便吹著她,向前方推去。她毫無阻礙地穿過房屋、河流,最後風將她推到另一個地方。
—-正是一座神女祠。
當黃壤回到華彩燦然的神像裡,她整個人便仿佛有了身體,不再飄忽不定。她閉上眼睛,凝精聚氣,感受著自己力量的來源。
而這一感受,她頓時覺得,有無數力量如涓涓細流,向她彙聚。而細究這些力量的來處——正是神女祠。
這些凡人供奉的香火、願力,重塑了她的生命。
黃壤曾經見過靈魔鬼書以怨恨為基,她也修過武道,知道如何鑄體。她立刻吸收願力,為自己重新鑄基。
司天監。
監正久不出現,眾人都習以為常了。
如今監中李祿主內,鮑武主外,這龐大的機構,倒也運轉如常。
以前,第一秋偶爾還會用秘術送回一些法器的圖紙,可現在,他漸漸沒了消息。他們當然找過,可是誰會滿世界扒開一個拇指大的洞穴去找呢?所以自然是徒勞無功。
司天監監正,漸漸成為了活在傳說中的人物。
黃壤刻苦修煉——她的刻苦,本就是勿庸置疑的。仙門卷王這個名號,豈是浪得虛名?
這一日,黃壤正吸收著願力,突然有人驚叫∶你是誰?坐在神像肩上,意欲何為?!黃壤睜開眼睛,這些日子,她對祠中的吵鬨之聲早已見怪不怪。但此時天色未亮,並沒有信眾前來上香。誰在呼喝?
黃壤低下頭,這才看見是祠祝正領人清潔掃灑。而此時,祠祝仰起頭,目光灼灼,正同她對視。你…黃壤愣了好半天,問∶你……能看得見我?
天色未亮,燭火昏黃。
那祠祝卻怒道∶我又不瞎,還能看不見你一個大活人?!你竟敢褻瀆息壤娘娘,還不滾下來!
而黃壤卻並不理會他的怒罵。
他能看見我了!他能看見我了!
卷王心裡盛滿喜悅,她心念一動,人已是消失不見。神女祠中,那祠祝還沒罵完,突然神像上黑影一掠,空無一人。
祠祝張大嘴巴,其他人也呆若木雞!
娘、娘娘顯聖了啊——眾人奔走相告。
而此時,黃壤奔走如風,滿心喜悅。黎明未至,長夜卻將儘。
她跑過山川田野,經過城郭村莊,連吸入的空氣都香甜無比。第一秋……她想要撲進他的懷抱,融入他的血脈,多等一刻都是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