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 / 2)

毛老爺子說話時, 由於情緒波動太大,精神力向外擴散, 多少對白錦灝也產生了一定的影響。

白錦灝甚至感同身受地體會到了,那種因為種族差異, 不能跟親人相認的無力感。

毛老爺子無疑算是天賦很好的貓族,他用二十年光陰,才能修煉出一條尾巴。

18年前, 他把第九條尾巴給了還在母親肚子裡的筠筠, 幫助她順利誕生;兩年後, 他還準備再一次獻出自己的第九條尾巴, 幫助筠筠化形。

這也難怪, 筠筠回到翠竹苑之後,那麼快就把毛老爺子當成當親爺爺看待了。

兩人本來就血脈相連,或許由於時間久遠,共同的血脈已經被稀釋。可卻因為第九條尾巴的力量, 兩人卻反而變得更加親近。

毛老爺子嘴裡說著,筠筠是他自己家的崽子,滿臉都是驕傲。可事實上,這孩子的身上卻傾注了他的全部心血。

倘若蘇筠筠隻是個人類,或者白子,根本就沒有任何覺醒的可能性。

毛老爺子這輩子或許都不會去打擾她的生活。也或許會帶著祝福的心,慢慢地遠離她, 永遠也不再見麵。

可筠筠到底跟她的母親, 祖母, 曾祖母,甚至曾曾祖母都不一樣。

在十八歲這年,蘇筠筠體內最原始的野性,開始慢慢覺醒了。

這樣一來,毛老爺子勢必要護她這一程。不管覺醒成功與否,他都一定會陪著自己的崽子走過20歲。

原本,白錦灝隻是偶然間在自己的地盤遇見了蘇筠筠,對這姑娘一見鐘情,想著去追求她,贏得她的芳心,同她結婚,再生幾個崽子。

白錦灝甚至想過,將來他們有了孩子,也勢必要扔到山裡去,讓他們自生自滅自給自足,甚至是當上山大王。

可他卻沒想到,父親對自己的崽子居然有這麼大的責任感。有的父親會把一生都要獻給孩子,甚至是孩子的孩子們。

白錦灝突然又想起了族長大人,老族長其實年紀已經很大了。

熊家又跟毛家不太一樣。熊家的族人老了之後,體力便不再是巔峰期,很可能會被年輕力壯的小夥子趕出地盤去。

白錦灝甚至也曾想過,等有一天他真正成長起來,定要把老族長的位子搶過來自己坐。

可是,此時此刻聽了毛老爺子的話語,白錦灝的想法卻發生了改變。

在那段被遺忘了的遙遠的童年記憶裡,白錦灝突然想起老族長其實也是他母親的外公。他們的關係,就跟毛老爺子和筠筠的關係差不多,甚至還要更近一些。

毛老爺子曾經用那麼專注,又愛憐的眼神凝視著筠筠。其實,老族長也一直用那樣的眼神注視著白錦灝。或許,他也是被老族長用心愛著的孩子吧?

隻是熊家人向來信奉力量,所以,老族長才很早就把他送進山裡,讓他像個野孩子一樣獨自生活。很可能,也是老族長特意拜托過,侯老爺子才會那樣照顧他,教育他的。

有些記憶分明由於年代久遠,已經被白錦灝徹底遺忘了。

可在這一刻,突然又在白錦灝的記憶深處複蘇了。

白錦灝想起,那還是他很小很小的時候,大約五六歲的樣子,是那個老頭子親自背著他進山的。

那時候,還是小孩子的白錦灝曾經還問過老人。

“太爺爺,為什麼我不用跟其他小朋友一樣,繼續去幼兒園了?”

那個老邁的聲音說:“熊貓本來就是野裡生野裡長的生靈,我們的祖先就在荒野中獨自生活,幾乎每一個都是一方霸主。隨著時間的變遷,我們的族人越來越像真正的人類了。我們化作人形生活在大城市裡,過著和普通人類一樣的朝九晚五的生活。可那跟野外卻是完全不一樣的,老祖宗留給我們基因,注定了我們就該在山野中奔跑。

孩子,你跟族裡的每一個孩子都不一樣。你想不想像咱們的祖輩們那樣,占領一片屬於你的地盤?”

那時候,他很孩子氣地說:“我想,大時候我要最大的地盤。”

太爺爺很快就發出一陣渾厚的笑聲,他又說道:“好,那從現在開始,從腳下這片土地開始,你就去征服屬於你自己的地盤吧?不過,你要記得時時刻刻都要很小心。有些花豹,大雕最喜歡拿你這種小崽子當晚餐了。遇到危險的時候,你就立馬逃跑,上樹躲起來。”

“嗯。”他乖巧地在太爺爺背後點了點頭。後來又忍不住問:“太爺爺,俊青也會跟我一起當山大王麼?”

太爺爺卻搖了搖頭。“俊青呀,他雖然也不錯,卻不能送到山裡來。”

他又問道:“為什麼?太爺爺不是說過,俊青也很厲害麼?他不能當山大王麼?”

太爺爺苦笑道。“他化形之後,毛色太特彆了,一旦被人們發現,那些人馬上就會被想儘辦法把他弄到動物園打工了。”

年幼的他撇了撇嘴,歎息道:“那等我成了山大王,就讓俊青給我繼續當小弟吧。以後,我會保護他。”

太爺爺聽了這話,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好。”

*

記憶的開關似乎一旦打開了,就再也刹不住閘了。

白錦灝又想起,他還是幼崽的時候,曾經被那位嚴肅的老人含在嘴裡,如珠似寶。

老人教他化形,教他邁出軟綿綿的小短腿,邁著內八字,劈叉著往前跑。

在他撒嬌不想走路的時候,老人會在背後輕輕推著他。

老人還曾經把化形成幼崽的他叼到樹上,一點一點地教他往上爬,同時又擔心他太淘氣了,爬的太高了,抓不穩樹乾會掉下來。

老人化身巨大的熊貓,帶他進入原始森林裡度假。帶領著小小的他,從海拔1500米的山林,往海拔3000的高度進發。

在渡過湍急的河流的時候,他也會感到慌亂無措又害怕。老人就會回過身來走到他身邊,用額頭抵住他的腦門上,告訴他,沒關係的,孩子,你完全可以過去的。

他鼓起勇氣,終於邁出了那一步,他並沒有被湍急的溪流卷走。

好不容易到了山頂,老人讓小小的他踩在自己的脊背上,一起觀看落日的餘暉。

他說,“有些人注定沒辦法,欣賞到這麼美麗的風景。但是孩子你應該可以看到更美麗的風景。”

那時候,小小的他心裡卻想著,倘若有一天,他也能長成像太爺爺那麼強壯英武的獸形,該有多好呀?

原來他隻是忘記了,太爺爺就是他童年時的憧憬,也是他的偶像。

隻是隨著他不斷地長大,在山林裡奔跑,就把這些寶貴的童年記憶拋在腦後了。他甚至忘記了,他和族長之間的親緣關係。

那時候,他覺得他是野裡生野裡長,獨一無二的山間精靈,跟那些弱弱的城裡熊貓都不一樣。

再後來,他下山搶地盤,他還跟老族長發生了矛盾。

白錦灝覺得他是積極進取的年輕人,老族長就代表著因循守舊的頑固老派勢力。

18歲的白錦灝意氣風發,總想著憑著自己的絕對武力,勇往直前。

他甚至得意洋洋地站在老族長麵前說,“把翡翠大廈交給我,我能管理好它。”

老族長卻搖頭道:“那是我們家族最重要的地盤之一,你沒有管理經驗,不能把它交到你的手裡。”

白錦灝又說:“我在家鄉創立了香豬和犛牛養殖場,年收益有上千萬。還跟侯大一起開了建築公司。這些難道不算管理經驗?”

老族長仍是搖頭道。“養殖場有侯家在後麵幫襯你,你跟侯大開的那叫施工隊,一個大項目都沒做過,怎麼能叫建築公司?你想要翡翠大廈,就老老實實地去國外念書吧。過上三五年,你以優秀的成績畢業,拿到管理學碩士學位,翡翠大廈就是你的。

到時候,不經你允許,任何族人都不許進入翡翠。否則的話,你隨時可以武力驅趕他們。”

白錦灝自然不願意去國外,隻是他剛想在老族長麵前撒野,顯示一下自己絕對的武力。屁股上就中了一麻|醉|槍。後麵有個卑鄙的混蛋,居然用吹管偷襲他。

當時白錦灝氣壞了,情急之下罵道:“老祖宗留下的規矩,就是以武服人,你們怎麼能聯手搞突襲呢?”

那老頭卻上前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額頭,說道:“這是最後一課了,很多時候智慧比武力更加重要。你既然出山了,會遇見各種各樣形形色色的人,他們可不像山裡人那麼淳樸。有些人表麵上對你笑,一副討好你的樣子,實際上,在你轉身離開的時候,他們卻會偷偷給你一槍。到時候,你要怎麼辦?”

白錦灝聽了這話,就更生氣了,簡直就要氣暈了。可他的手腳卻一點力氣都沒有,在老族長的控製下化作了獸形。

那老不修又趁機把他全身上下都摸了一遍,還對偷襲他的族人笑眯眯地說。

“十多年沒見,這小崽子長得真好。獸形不是最大塊頭的,肌肉很緊致,力量也很大呢。”

那個厚臉皮的族人也走過來,對白錦灝的獸形進行了慘無人道的強行圍觀,一邊看,一邊還說。“多虧了,族長大人您的精心培養。隻可惜,這瓜娃子不能明白您的一片苦心。反而還記恨上您了,實在不像話。”

老族長卻笑道:“記恨就恨唄。以後等他成家了,有了自己的崽子,自然也就明白了。”

*

想到這些往事,白錦灝的眼圈都紅了。他現在雖說還沒有自己的崽子,卻終於明白太爺爺的對他的心意了。

白錦灝又忍不住開口問毛老爺子。“那您現在打算怎麼辦?是要等著筠筠到20歲,還是您準備提前告訴她?”

胖狸花搖了搖頭,說道:“一切按照老祖宗留下的規矩來,等筠筠到了二十歲,看她具體覺醒到什麼程度再說。通常白子覺醒後,能從祖輩那裡繼承一些能力,已經算是萬裡挑一了。

不到最後,誰也說不準筠筠到底能不能最終化形。

不過,倘若她真的化形成功,勢必會在類獸界引起很大的轟動。返祖的強大基因,任何一族都想要得到。我老頭子到時候一直陪在我家筠筠身邊,倒也不怕那些不識相的人前來鬨事。

隻是,話要說回來,你要追求筠筠我並不反對,你們戀愛也好相親也罷。隻是有一點須得同你說清楚。倘若筠筠一旦化形成功,到時勢必會有很多青年才俊來追求她。那些人會采取各種手段。

早些年,也出現過大型食肉類獸,搶弱小型類獸未婚妻的事情。我就想問一句,小子你當真做好準備了?打定注意要打敗所有競爭者,走到我小孫女的身邊了麼?”

毛老爺子嘴裡雖然說著,化形隻是一種可能。可是以他這麼多年經驗來看,筠筠化形幾乎可以算是十拿九穩的事情了。所以,他才對白錦灝說了這樣一番話。

白錦灝雖然長相斯文,看似瘦弱。可實際上,他就是個山大王,最喜歡以武力服人了。

他當場就攥著拳頭,對毛老爺子說道:“這事您放心,有我看著,我倒要看看,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敢打筠筠的歪主意。”

胖狸花聽了這話,從喉嚨裡發出了一陣愉悅地笑聲。“好,那我就暫時把筠筠就交給你了。”

說完,胖狸花飛身一躍跳出了窗戶,平日裡他看上很胖,可當他跑起來的時候,身形卻異常靈活。

這時,剛好有一陣風吹過,白錦灝聽到窗外傳來一陣沙沙的響聲,他知道白老爺子已經走遠了。

在這個很溫暖的下午,白錦灝坐在桌邊,喝著壺裡的好茶,欣賞著窗外的景致。

又過了一會兒,服務員過來問他,“先生,菜品已經差不多了,是現在就給您端上來,還是再等等。”

白錦灝微垂著眼睛,說道,“再等等吧。”

就這樣服務員下去,又端了幾碟精致的茶點走過來,順便幫他續了一壺水。

白錦灝仍是麵無表情地看著窗外的景色,心思卻不知道已經飛到哪裡去了。

後來,服務員又過來看了兩三次,他覺得這位爺實在不太好惹,也就沒敢上前再去打擾他。反正這位爺早已把“梅”字間包了一整天。

也不是沒有闊少在他們這邊包間的,不過那些闊少大多玩得很大。這還是第一次遇見,有人帶著姑娘來這裡,讓姑娘睡個午覺,他在一旁坐著喝茶賞景的。

就這樣蘇筠筠從上午十點多,一覺睡到下午一點多才醒來。

醒來後她的頭腦格外清明,似乎渾身上下的疲憊都跑光了。

可是,拿出鏡子一照,卻發現她的眼圈是紅腫的。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