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莫名浮出一絲不祥的預感。
懷妄輕啟唇齒,“我此生唯有你一個道侶,縱劫難將至,我定與你生死不離。如有違背,天打雷劈!”
那聲“劈”音色清亮,擲地有聲。
他瞬間大驚失色,“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這不馬上就要被雷劈了?
話音未落,上空“轟隆”落下第一道天雷——他隻來得及扔出一道護體符便被彈了出去。
……
“道友,道友?”江潮雲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回現實,“你怎麼不說話了?”
兼竹定了定神,“被懷妄仙尊的事跡震撼到了。”
尤其那張嘴,也不知是不是送去禪宗開了光。
江潮雲理解,“仙尊的事跡可多了,是你消息太閉塞,有機會我多跟你講講,加深你對仙尊的了解。”
兼竹心想:他已經相當了解了,深深淺淺都了解過了。但他隻是想想,想過後還是同人道謝,“如此甚好。”
幾人坐著聊了不一會兒,日頭漸落,天邊祥雲消散,天色變得昏黃。
兼竹向他們道彆,卻被江潮雲拉住,“對了,兼竹道友也是來參加弟子大選的?不如後天我們一塊兒去。”
兼竹搖頭,“我來做災後重建。”
“……?”
懷妄曆劫後就消失了,兩人結下的道侶契毫無反應,仿佛從未存在過。等他一路打聽下來,才知道懷妄已經回了臨遠宗、還失去了在凡間的記憶。
若是假失憶,那必然另有隱情;若是真失憶,他也要把人記憶給找回來。
江潮雲不明覺厲,“祝你得償所願。”
兼竹起身,“借你吉言。”
幾步之間青色的長袍轉入前方的巷口,帷帽垂下的白紗揚起一角,隱約透出束在發中的一條銀色發帶。
江潮雲幾人目送著他消失在巷口,其中一人忽然道,“誒,明晚城北河岸有花燈展,不如約著兼竹道友一起去?”
“對啊。”江潮雲一拍腦袋抬步追了上去,“我去問問!”
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幾步間便到了巷口。江潮雲轉身朝裡麵望去,“兼竹道友——”
長巷幽深,裡麵隻零星幾位行人。江潮雲順著巷子一眼望到了頭,卻並不見剛轉入巷中的那襲青衣。
“怪了,人呢?”
……
子時,夜濃如墨。
兼竹站在臨遠宗門下,一襲黑衣緊腰束袖,麵上蒙了層麵紗。
四野無聲,唯有護山陣法層層疊疊環繞於宗門外,山前堂後零星幾名巡夜的弟子。宗門前還拉了一道橫幅:【擅闖宗門者,陣法必誅】
兼竹緩緩移開目光……他可不是擅闖,夫夫間的事兒怎麼能叫擅闖?這叫夜襲,是情趣。
風聲忽起,他提氣凝神飛身而去。能敵萬人齊攻的護山陣法悄無聲息地豁開了一道缺口,待他閃身而入後又快速合攏了。
不過一息,兼竹便穿過了整座前山。
下方六堂八院排布規整,三裡哨崗,四角符陣。再往後是各長老真人的主峰,重巒之後便是蒼山。
越靠近山巔,越能感受到下方靈脈的渾厚,與此同時還有撲麵而來的寒意,風像刀子般擦過。
以前他們住在蒹山,蒹山偏是偏了些,好歹山清水秀,適合談情說愛乾好事。不像蒼山清寒,凍得人毫無七情六欲。
飛至護峰陣法前,已經能看見山上蒼遒的梧桐林,唯一的那處庭院亮著燈火。
白天那句話驀地跳入腦海:「莫不是仙尊的道侶。」
兼竹望了那庭院片刻,他不是不信任懷妄,隻是不喜歡外界將懷妄與他人聯係在一起。
微吸一口氣調整好心緒,他身後的發帶銀光流轉,深厚的道行法則在其中運轉——這是當初懷妄給他的,說是通行證,夠他在臨遠宗橫行鄉裡。
人雖然失憶跑了,但失憶前還是靠譜的。
兼竹一腳踏入陣法中。
轟!毫無征兆的,四方襲來幾道勁風,天地鎖陣層層落下,帶動最近兩道主峰也觸發了陣法。
兼竹:……?
有一瞬間他想起了民間話本中的丈夫,功成名就後拋妻棄子,還給家裡的大宅門換了鎖。
念頭轉瞬即逝,兼竹反應極快,本能地避開,然而一道蒼山陣法還是以刁鑽的角度擦過他腰間,留下一道傷口。他倒吸一口冷氣,“嘶…!”
淩空落下一道厲嗬,“何人在此——”
主峰陣法被觸動,臨遠宗六長老檜庾真人飛身出山。澎湃的氣勢橫掃而出,噔……分神期的一擊竟被隨手擋住。
騷動逐漸擴大,下方燈火排排點亮,兼竹收回手,大庭廣眾,不宜敘舊。
他轉身衝出重圍,將檜庾真人遠遠落在身後,須臾間已至山門前。
倏地,一道劍意從背後破空襲來!
這道劍意無比熟悉,淩厲得如同裹了霜寒,速度、道行都同檜庾真人完全是兩個層次。就在劍意即將沒入他後背之時,身後的發帶突然運轉起道法,將劍意儘數吞沒。
兼竹在濃稠的夜色中回頭看了一眼。
在那層層疊疊的山巒之後,一道巍峨的身影自蒼山而出。
載著滔天的劍意,直追他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