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妄應了一聲,飛身回了蒼山,如一道流光消逝。兼竹在小童好奇的目光下袖擺一振,以不遜於懷妄的速度跟了上去。
…
蒼山席鶴台。
一道白光墜下,長衫翻動,懷妄落到崖邊。
兼竹剛落在他身後,懷妄便轉過身來,眼底的冷冽更甚蒼山霜雪,“沒有下次。”
“仙尊是指什麼?”
“你說呢。”
兩息靜默,兼竹開口,“是我唐突了。”
銳利的氣息稍稍收斂,此事姑且翻篇。懷妄回身往庭院走,“符陣我看清了。”
兼竹“喔”了一聲,緩步跟上。
懷妄道,“的確是瀛洲派係下的陣法,至少是分神期修士布下。”
“瀛洲最近怎麼了?”
“靈氣複蘇。”
這不算什麼機密,想必過段時間九州之內都會傳遍,大批修行之人將蜂擁而至。按理說靈氣複蘇是好事,但懷妄話中並無喜意。
兼竹沉吟,“仙尊是怎麼想的?”
懷妄淡淡,“我不知。”
幾句話間已至院門前,懷妄推門而入,“砰!”地一聲院門在兼竹麵前關上。他看著緊閉的門扉,感覺還有灰塵撲在臉上。
半晌,兼竹輕笑了一下轉身離開。
懷妄哪是不知,隻是不相信他,不想告訴他。
·
曠課一天,兼竹第二天就被檜庾逮住了。
今日講授實戰,幾個境界的弟子全都彙聚一堂,由檜庾、洞迎、歸庭三位長老授課。後兩者在場中教習著,兼竹被檜庾拎到場邊,“你昨日無故曠課,可有解釋!”
兼竹,“迷路。”
檜庾,“……”
眼看檜庾又要追根問底,兼竹不想他繼續深究下去,歎了口氣主動認錯,“請長老責罰吧。”
他難得這般配合,檜庾甚至懷疑他又有什麼小花招。兩人的動作沒有避開其他弟子,場上大半人都在往這邊瞄。
檜庾嚴肅,“便依門規罰你,曠課半個時辰抽一戒尺,你昨日曠課四個時辰,當受八戒尺。”
兼竹伸出掌心,“是。”
臨遠宗懲戒弟子的戒尺以棘鐵打成,不會傷及筋骨,落在皮肉上卻極疼。檜庾抽出戒尺,定定看了兼竹掌心幾秒,隨後揚手抽下一尺——啪!
響聲傳出大半個比練場,所有人都靜下來了。就連場中正在比試的弟子也停下動作轉過來,一臉不忍。
棘鐵貼了皮肉,是鑽心的疼。
兼竹第一下沒忍住,悶哼了一聲,背脊輕震。掌心立馬多了道刺眼的紅痕。
離得不遠,江潮雲也跟著抖了一下:代入感太強,他已經在痛了。
江殷暗自高興,兼竹被罰他就舒暢,誰讓兼竹之前叫他不痛快?他轉頭同身邊幾名同門小聲道,“咱們宗門裡,兼竹同檜庾長老算是積怨最深。”
同門也依稀聽過些傳聞,“好像說是檜庾長老不願他拜入宗門。”
江殷道,“要不是他自身有問題,長老何必為難一個人?”
同伴紛紛點頭,覺出些道理。
……
八戒尺落下,檜庾收了手,“銘刻在心,下不為例。”
“多謝長老。”寬大的弟子袍落下,蓋住手心,兼竹麵色不改轉頭回了弟子隊伍裡。
江潮雲跑過來,“痛嗎?”
兼竹看了他一眼,江潮雲立馬意識到自己問了句廢話。
“不過沒事。”兼竹說。檜庾雖然對他有偏見,方才卻是嚴格按照規矩來的,沒有私自施加暗勁。
江潮雲鬆了口氣,“你昨日到底為何曠課?你不知道,剛剛你受罰,我看江殷都想當場放炮慶賀了。”
兼竹否認,“不可能,宗門內禁止燃放煙花爆竹。”
“……”江潮雲卡了一下,接著湊近兼竹壓低聲音,“總之你小心江殷。他到處造謠說你身份不明,好多人聽信了不敢接近你。但也有不少長了眼睛的,對你第一印象很好。”
“那他也算是為我的交際圈擇優汰劣了。”
江潮雲很痛心,“你不要淨和我講這些塞邊打網的話!”
兩人正說著,旁邊忽然走來一人。青年麵容周正,一身弟子服穿得規整,他同兼竹道,“傷口可疼?我這邊有上好的傷藥,你若需要不必客氣。”
兼竹看他麵生,“多謝,我自己也有。”
青年點點頭,又寬慰了兩句轉身離開。
待人走後,江潮雲驚訝到鼻孔張大,“你怎麼認識掌門座下首席大師兄!!”
兼竹避開他鼻孔出氣的地方,“不認識,第一次見。”
江潮雲泄氣,“看來是洛師兄人好,來做慈善。”
兼竹拍手,“難怪是首席,這胸襟、這氣度。”
江潮雲一起拍手,“是可以載入史冊的程度!”
“……”
一天的授課結束,傍晚兼竹回了蒼山。
今日天氣好,餘暉一片金光赤紅,連帶著蒼山也被映照如鑠石流金。
白天挨下的傷痕大剌剌地遍布整個掌心,透出血珠的紅痕,他攤開手心透氣吹風,赤金色的夕陽下傷痕更顯得駭人。
兼竹一路隻注意著自己的手,等快到蒼梧林前才看見懷妄。後者廣袖垂在身側,暖光之下少了些不近人情。
兼竹停下,“仙尊?”
懷妄的目光落了下來,棘鐵戒尺是蒼山專用於責罰弟子的用具,傷痕一眼便知。
他的眼神從傷處移向兼竹的雙眼,“為何不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