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兼竹朝著紋心閣快步趕去,“一次即興的同好見麵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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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紋心閣,閣樓前站了二十餘名內門弟子。
兼竹環視一圈,在場之人皆是相貌端正、修為精深。好幾人和他是同窗,見到他來略顯驚訝,“兼竹師弟也接到傳訊了?”
兼竹一句話總結,“聞訊而來,雲裡霧裡。”
師姐失笑,“聽說明日有貴客來訪,掌門提前召集。”
旁邊的師兄習以為常,“又拉我們來充門麵了吧?”
兼竹懂了,內門弟子是塊磚,掌門專挑好的搬。
何師兄欣慰,“兼竹師弟,你剛入門便被選上,看來掌門很器重你!”
兼竹讚歎,“掌門真是獨具一雙慧眼。”
“……”
誇人的話就此截斷。沒多久,未乙掌門到場,大弟子洛沉揚跟在他身後。
掌門道,“明日有天闕宗貴客到訪,爾等皆我門中最為拔尖的一批弟子,莫讓宗門失了顏麵。”
兼竹混在隊伍中後方神遊,清晨剛下過一場新雨,頭頂還有斷斷續續的雨珠順著屋簷滾落。
瓦當上刻著“臨遠濟世”四個大字,未乙掌門的聲音從他耳旁絮絮叨叨掠過。
“明日記得按時到場,剩下的事由沉揚來安排。”
“是,師尊。”
掌門一句話收尾,將瑣事交給了洛沉揚便離開。
洛沉揚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無非是“謹言慎行”、“不可失禮”之類的。兼竹聽得犯困,料想也不至於有人跑到貴客麵前敲鑼打鼓唱哀歌。
一炷香後,眾人終於散會。
兼竹看時間差不多該去修下午的課,轉頭打算叫上何師兄一起走。
“兼竹師弟。”洛沉揚忽然從眾人間走過來,“這是要去上課?”
兼竹點頭,“自然,我是遵紀守法的好學子。”他不知道洛沉揚怎麼叫住了自己,兩人除了先前那次沒達成的慈善,似乎也沒有彆的交集。
何師兄在這檔子已經拉著同窗幾人狗狗祟祟地溜了,兼竹隻能跟著洛沉揚一同往學堂走。
洛沉揚溫和地笑笑,“遵紀守法?剛剛你都沒聽我講吧。”
神遊被當麵拆穿,兼竹也不見羞赧,“大師兄放心,我的素養是刻在骨子裡的。”
洛沉揚朗笑兩聲,路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一直走到學堂門口他才停下,“師弟去上課吧。”
兼竹原以為洛沉揚隨自己一路也是要去上課。他之前沒怎麼關注過同窗,仔細回想,洛沉揚確實沒來過學堂。
原來這就是首席,首席就是要與眾不同。
他悟了,點點頭轉身踏入學堂。
剛進門,一群人就“刷”地看過來——尤其何師兄,目光灼灼似老狗。
“師弟,洛師兄同你說什麼了?”
兼竹坐下,“何師兄感興趣,剛剛跑那麼快做什麼?”
何師兄輕咳,“……咳。”
兼竹很無奈,“師兄,彆想這些有的沒的,你現在的心理狀態讓我很擔憂。”
“擔憂什麼?”
“擔憂你無法給一段絕美愛情故事潤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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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沒吃飯,精力少一半。兼竹被耽誤了午膳,直到下午,渾渾噩噩的腦子才逐漸清醒。
掌門的話混著屋簷細雨滴裡嗒拉地淌在他耳邊:明日有天闕宗貴客來訪。
兼竹沉吟……天闕宗不就是瀛洲第一大宗?
待晚上回到蒼山,他找到菜園子旁邊看書的懷妄。
蒼山滿地素縞,唯有那片菜園鬱鬱蔥蔥,生機盎然。翠綠的菜苗映著懷妄的側顏,兼竹私以為他氣色都被襯得好了很多。
他走過去,“明日有天闕宗貴客臨門,仙尊去嗎?”
修長的手指翻過書簡,懷妄頭也不抬,“為何要去?”他的語氣過於理所當然,兼竹瞬間感悟到了逼格的最高境界。
“明日我要隨掌門一同迎客。”兼竹道,“天闕宗作為瀛洲第一大宗,在這時候來訪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若有消息,回來告知我。”
他說話間頭也不抬,兼竹看著懷妄光澤順滑的頭頂,突然不那麼想心平氣和。
況且懷妄還不信他,不信他卻還要使喚他。
兼竹輕笑,“嗬。”
這次懷妄抬起頭來了,似有些疑惑,“怎麼?”
兼竹就挑眉睨著他,桀驁、挑釁又散漫,讓人看了就想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懷妄驀地理解了檜庾的感受:麵對的人是兼竹,有時候確實很難忍住動手。他警告,“彆忘了,你尚未洗脫嫌疑。”
兼竹輕飄飄,“反正仙尊也沒信過我。”
他說完轉身要走,瀟灑得沒把這人人敬畏的天下第一大乘放在眼裡。
懷妄忍了忍,“站住。”
兼竹衣袂蹁躚,他站不住,他就是這崖邊最自由的一縷風。
“……”懷妄額角青筋一跳,他倏地起身,平生第一次這麼不仙尊。他伸出自己那隻矜貴的手,要把這張狂之人揪回來。
指尖夠到後領的一刹,兼竹若有所感地側過身。發絲從骨節分明的手指間滑過,身後的發帶被指節勾住,咻——繩滑結落。
墨發散開,銀帶勾連。懷妄撤回手,掌心正躺著那條被自己毀掉的、兼竹前夫留下的信物。
發帶沁涼,卻纏得指間發燙。
懷妄一時僵在原處。兼竹已經轉了過來,墨發披落身後。
他要笑不笑地把懷妄看著,“仙尊這是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