絞如結發(1 / 2)

懷妄就站在榻前,挺直的身形背向窗外。兼竹半支著身子,四目相對,兩人同時收回手中刀劍。

那道突然闖入的身影化作青煙後便消散無蹤,竟是一抹神識。

懷妄垂眼看他,“你沒睡?”

兼竹翻身而起,“在夢遊。”

“……”

“你不也沒睡?”

“我從不睡覺。”懷妄道。

兼竹意味不明地嗬嗬了兩聲,“也許吧。”

兩句閒聊後也該回歸正事,兼竹衣襟被劍風挑破,他隨手籠了件外衫,起身去把窗關了。懷妄指風一彈,桌上燭台“咻”地竄起一簇燭火,映亮了室內。

兼竹用神識查探著那道神識殘留的痕跡,隱隱定位到了一個方向,“鮫海。”

燭火搖曳了一下,映著懷妄半邊側顏,“來者有鮫人族的血脈。”

修為差距一個境界,能探查到的信息量的確不同。不過想來也是,在鮫州城中亮出鮫人鱗,勢必會引起一些矚目和覬覦。

今夜的不速之客肯定也是奔著鮫人鱗來的。

那鱗片本是某次懷妄出席某場筵席回來給他帶的伴手禮,沒想到多年後的今天派上了用場。

兼竹在桌旁坐下,“我記得鮫人一族庫存不多了,今天隨隨便便就能引來一個,莫不是你的功勞?”

這段話中槽點頗多,懷妄一時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回他。最後拉回正題,“鮫人一族心高氣傲,很少離開自己的海域。”

兼竹忽地笑了,“也不知道這次釣上來的是什麼魚……”

眼下討論得差不多,夜深人靜,隻有燭火劈啪。兼竹問懷妄,“待會兒有什麼打算?”

懷妄,“修煉。”

“……”兼竹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後半夜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我們最好待在一起。”

“也好。”懷妄應下,他看兼竹支在桌邊懶懶散散跟沒睡醒似的,忍不住皺眉,“修行之人怎可如此怠惰?你也彆睡了,下半夜同我一道修行。”

兼竹頓覺禍從天降。他試圖反抗,“仙……兄長不是不管我的私事?”

“我是監督你的課業。”

反抗無效,兼竹歎了口氣坐回床沿,還勻出一半給懷妄,他拍拍床鋪,“來吧,我們肩並肩,一起飛上天。”

懷妄沒有拒絕,兩人並排盤腿坐在床上打坐修行。

夜深人靜,異地他鄉,臨海的小城鎮內,孤男寡男共處一室,甚至同在一張榻上——居然在肩並肩地修煉。

兼竹閉著眼,覺得這世道很魔幻。

他思緒跑遠的這檔,耳邊又落下懷妄的聲音,“不要走神。”

兼竹,“……”行叭。

隨著時間流逝,屋內漸漸地隻剩兩道平緩細微的呼吸聲。

兼竹坐著修行了大半個時辰,困意泛了上來。海風從窗縫間絲絲縷縷地吹進屋裡,他聞著鹹鹹的海風,整個人也變得鹹鹹的。

沒過會兒,他腦袋就“咚”地一歪,倒在懷妄肩頭睡了過去。

大能進入深層修行,意識沉落屏蔽五感,懷妄留了一抹神識在外以備不測,除非危及自身一般不會強行將自己喚醒。

等到翌日,天光乍亮,修煉了一夜的懷妄睜開眼,便覺肩頭沉甸甸。

他側頭,隻見兼竹腦袋窩在他肩窩裡,頭發蹭在他頸側,有幾縷還順勢滑進自己襟口,有一絲涼酥酥的癢意。

兼竹還沒醒,閉眼睡著時麵容恬淡沉靜,五官的確是少有的靈俊,嘴唇微啟,柔軟潤澤。

懷妄頓了頓,伸手將人推開。後者剛一離開,他就發現自己肩頭似乎有一塊濕潤,“……”

他深吸一口氣把人叫醒,“起來。”

兼竹睜眼對上懷妄的臉時還有些恍惚,夢境與現實、過去與現在交織在腦海。他緩了緩神,想起兩人這是在鮫州的客棧。

懷妄見他清醒了,沉眉道,“你是怎麼修煉的?”

兼竹默了一瞬,“在夢中,和鮫人打了一架。”

懷妄冷笑,“是吃了一條吧。”

兼竹:……

見鬼,怎麼這人失憶了還會讀心?

懷妄起來整理了衣衫,又推開雕窗,室內光線亮起來,他回頭才注意到兼竹被劃破的襟口。

“換身中衣。”

兼竹差點忘了這事,他一邊低頭扯著襟口,一邊笑道,“那不是兄長挑破的?”

上挑的尾音像把鉤子,在懷妄心頭不輕不重地刮了一下。他道,“彆胡說。”

“我胡說什麼了?”

懷妄答不上來,轉身推門而出,“我在下麵等你。”

房門“哐”地關上!

待兼竹換了身衣衫下樓,就看懷妄站在樓梯口,小二正拿著菜單招呼他,“客官要不要吃點什麼?”

懷妄顯然不習慣生人的靠近,皺眉拒絕,“不必。”

兼竹快步下樓,走過去拉著他到一空桌前坐下,同小二劈裡啪啦點了幾道菜。小二喜笑顏開,應下轉身就去了後廚。

懷妄坐在他旁邊,“你怎如此好口腹之欲?”

兼竹道,“在凡塵待過很長時間,也沾染了凡塵的習慣。”

不一會兒幾道菜都端上了桌,懷妄不吃,全擺在兼竹麵前。後者吃得十分開心,飽腹之餘想起懷妄,大發慈悲地問他,“要不要來一點?”

懷妄麵色不動,“凡間食物未過濾雜質,對修行之人毫無裨益。”

“以前蒹山靈植遍地,做出的食物對修行大有好處。他走之後我也離開蒹山,就再沒吃過靈植。”兼竹笑了一下,“但貪吃的習慣卻改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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