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竹揣著袖子悠悠走著,目前他們在明敵在暗,形勢有所不利。但至少有一點他們能掌握主動權——那就是選擇對峙的地點。
海底受製,客棧受限,這街道就不錯,又長又滑溜的。
兩人又開啟了閒聊模式。
兼竹相當享受現在的兄弟話本,“也不知道我們兄弟二人走之後,家裡那畝田打理得如何。”
懷妄,“應該死不了。”
兼竹深以為然,“畢竟有兄長養的鵝看著。”
懷妄,“……”
兼竹雙手合十,“真是萬物有靈。”
懷妄腳下快了幾步將他甩在身後,兼竹笑了一聲又跟著晃上前。
他們漫無目的地走著,漸漸地街道四周都沒了人跡。夜風鹹濕,迎麵拂來,吹得街攤外的幌子嘩啦啦翻動。
一片寂靜沉黑之中,前方忽地出現一處燈火。
隨著兩人走近,就看這條杳無人跡的長街上唯一一家商鋪亮著燈。明燈燭火照亮了攤上的各種琳琅小飾,紅布上擺滿了晶石玉瑗、珊瑚貝殼。
走到攤前,兼竹側頭看了一眼,守攤的小販垂著頭看不清麵容,見兩人走過也不招呼。
他隻一眼又收回目光,轉頭同懷妄隨意說笑著,“這年頭做生意也是辛苦,好在兄長有錢,夠我們坐吃山空。”
那小販身形一晃。
懷妄側眼看著兼竹,感覺他氣人的本事還是一如既往。
兩人越過那小攤沒有停留,又走出一段路後,同時停下腳步。
前方一模一樣的商鋪亮著燈,垂頭坐著先前那小販。
兼竹揣著袖子戲笑,“兄弟連鎖鋪?”
身側懷妄沒有回話,兼竹卻感覺到他周身氣息凝煉了起來,是備戰的狀態。
大概是知道兩人有所察覺,對麵也不再隱藏身形。空蕩寂靜的街道四周瞬間躥出幾十道身影,從四麵八方向著兩人襲來!
真正的殊死之戰不像宗門的試煉場,大家還拱手行禮一個個排著隊上。那幾十道身影一瞬同出,便是蜂擁而上。
問閒藏於鞘中,懷妄沒有出劍,指間劍意卻招招斃命,回身揮袖,遊刃有餘。
一片混戰之中,兼竹掏出那把雕花折扇,跟敲雞蛋似的在偷襲者頭頂一陣“乓乓乓”。
兼竹自得其樂,“敲敲鹹魚。”
劍風掃過三道身影,三縷青煙消散空中。懷妄回頭看了那歡實的身影一眼,“……”
街上的偷襲者很快被解決掉,和昨夜一樣化作青煙,全是一抹抹分神。
分神化形顧名思義,至少是分神期大能所為。三界之內,大乘唯有懷妄一人,叫得出名諱的合體期不過八位,至於分神,總共不過幾十人。
兼竹問道,“鮫人一族的老大是什麼修為?”
懷妄,“鮫人王二十幾年前得了傳承,從分神一躍至合體。”
兼竹若有所思,“能做到一次分出幾十抹神識的人至少是合體。”
懷妄淡淡,“在幾個月前的確是。”
現靈氣暴漲,很多事今日不同往時。
鮫州的異狀終於同靈氣複蘇扯上了些若有似無的關聯,兼竹沉吟片刻,“鮫海的對麵是哪裡?”
懷妄,“無主海域。但從水路北上,可至東瀛。”
兼竹抬眼,他大概明白了懷妄在此地停留的原因。
“回吧。”懷妄道。
在一場混戰過後,前方那亮著燈火的攤鋪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這條街道明顯被設了障,兼竹沒有出手,等著懷妄來破。
懷妄抬起手,搜尋著陣眼所在。兼竹本是靜立一旁,閒暇之餘掃過四周,忽而瞧見懷妄腳下青石板縫隙間似躥出一縷不起眼的青煙。
這青煙悄無聲息,像是剛剛未完全消散的一縷。
兼竹心頭一跳,沒來得細想,僅憑直覺一把拉過懷妄——幾乎同時,那細煙凝成實質突然襲來!
他堪堪避開,小腿卻被“咻”地擦破。
隻是一瞬,一道淩厲的神識破空刺入,那青煙便被懷妄撚滅在空氣中。
咚、兼竹輕抽一口氣半跪在冷硬的青石板上,接著一隻有力的胳膊繞過他後背,將他撈起靠在自己身前。
“兼竹。”懷妄叫了他一聲。
這大概是兩人重逢之後懷妄第一次叫他名字,兼竹此刻卻無心其他。小腿腿骨上那道擦傷又麻又痛,他沒忍住呻喚了一聲。
他任自己靠在懷妄肩頭,小腿已經使不上力氣。懷妄眉心緊蹙著,伸手要去查探他的傷口,兼竹按住懷妄的手,“先回客棧,外麵不安全。”
“好。”
兼竹額角隱隱滲出汗珠,也不知道那青煙到底是個什麼鬼東西,竟能瞞過他兩人的神識,後勁兒還這麼猛。
“我好像站不起來了。”他試著支棱,“腿上沒知覺了,我會不會變成一條小美人魚?”
“彆胡說。”
話落,兼竹感覺枕在自己頭側的胸膛上下起伏著,那顆心臟有力地撞擊著他的耳膜。
下一刻,一隻手繞過他的膝彎——懷妄任他倚在自己懷裡,將人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