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緒難明(2 / 2)

沒過多久,通報之人走了出來,麵露難色。兼竹隱隱感覺不妙,待人站定,果然聽他道,“仙尊諒解,宗主閉關誰也不見,二位還是請回吧。”

懷妄沒動,“救人心切,本尊願滿足宗主一切條件。”

“請仙尊彆為難弟子,宗主說了,任何人任何條件他都不見。”

“算了。”兼竹放下懷妄的頭發,“救人之事勉強不來,我們走吧。”

懷妄在原地站了會兒,最後還是轉身離開。

他們在附近城中一處街邊攤上暫時落腳。

懷妄坐在兼竹旁邊,“我會再想辦法。”

兼竹放平心態,輕鬆愉快,“這不是沒事嗎,不急。”他說著摸了桌上菜單過來,神色專注仿佛街邊攤比他自己的傷勢更具有吸引力。

懷妄拿過菜單看了一眼,小攤上菜色不多,總共就五六個,他開口招呼小二,“全都上一份。”

兼竹受寵若驚,“你發橫財了?”

“……”懷妄,“吃你的。”

幾道菜很快端上桌,聞到香味的那一刻,兼竹也不管懷妄是不是有哪處房產拆遷,拿起筷子吃得歡實。懷妄沒有參與,就在旁邊看著他吃東西。

兼竹吃到一半瞥見懷妄在看他,筷子停了下來,大方邀請,“想吃就直說,一家人不必羞澀。”

懷妄,“……”

旁邊忽然傳來幾聲哈哈朗笑,兼竹和懷妄轉頭看去,隻見一高大英俊的和尚坐在旁邊,麵前擺滿了香噴噴的酒肉。

兼竹:……好叛逆的和尚。

和尚笑道,“你兩人真有意思。”

懷妄皺了皺眉,兼竹很感興趣,“哪裡有意思?”

和尚,“哪裡都有意思。”

兼竹,“你這話就說得很玄乎,像個職業江湖騙子。”

和尚聽了也沒生氣,吃了口肉又道了聲“阿彌陀佛”。他看兼竹和懷妄盯著自己麵前的酒肉看,便立掌虔誠,“酒肉穿腸過,佛自心中留。”

兼竹提醒,“酒肉從你胸口過,可能會熏到你心中的佛。”

和尚,“……”

短暫的對話不過如臨時閒嘮,到此終止。兼竹又埋頭於麵前的美食,時不時和懷妄聊兩句。和尚也沒再插話,隻一邊大口喝酒吃肉,一邊饒有興趣地看著兩人。

待兼竹吃飽喝足,拍拍肚子又拍拍懷妄,後者起身,他熟能生巧地趴到了懷妄背上,還把頭發扒拉到一旁。

鄰桌的和尚突然開口,“這位施主是不是傷了腳?”

兼竹回頭,見那俊朗的和尚笑眯眯地看過來,倒還真有幾分出家人的慈悲在身上。

和尚說,“藥宗就在附近,傷了不如及時求醫。”

懷妄托著人側過來,“去過,但被回絕了。”

“嘖嘖嘖!”和尚一臉嫌棄,“都說醫者父母心,天下第一藥王明明能懸壺濟世,卻偏偏生了副鐵石心腸。”

懷妄沒應聲,兼竹心想:這和尚似乎對藥王謝清邈沒什麼好印象。

和尚雙手合十,“謝清邈那老狗不救你,不如貧僧幫你。”

兼竹謹慎,“原地度化我?”

“……治施主的腿罷了。”

·

送上門的好心和尚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更何況目前彆無他法,姑且隻能試試。他們找了間客棧,進屋後懷妄將兼竹放到榻上。

和尚抖抖袈裟正要俯身去探他傷處,懷妄出聲提醒,“不可動用靈力。”

和尚瞥他,“你急什麼,貧僧自有分寸!”

“……”

兼竹看懷妄被斥得閉上嘴,沒忍住笑了一聲。好像從他拉懷妄那一把開始,天下第一仙尊的威信就掃落了一地。

和尚伸手在他腿骨四周捏了捏,兼竹的傷處一直都是痛麻的,外力作用下更加明顯,他“嘶”地吸了口涼氣。

懷妄的目光從他擰緊的眉心落向抿緊的嘴唇,定了片刻,又看小腿處。

“阿彌陀佛。”一聲佛號道響,和尚從懷間摸了串紫檀枊佛珠,珠麵光滑釉亮,細細看來還雕了符文,“此佛珠可鎖靈鎮邪,氣灌五臟,曆入下丹田,至三星,遍經糙膝、脛、踝,下達湧泉。湧泉,足心……足心……”

兼竹探出個腦袋。

和尚望天語塞,像是忘了使用說明。半晌,他兩句話總結,“總之,把這串佛珠戴在腳踝上,腰好腿好身體好,靈力用個七八分沒有問題。”

他說著要給兼竹戴上,一隻手卻從旁橫過,懷妄道,“不勞煩大師,我來就好。”

和尚就看著懷妄笑,懷妄身形不動。兼竹見狀開口,“多謝大師,交給我兄長就好,他有一顆服務的心,一天不服務,渾身不舒服。”

懷妄,“……”

“貧僧了解,貧僧很尊重個人愛好。”

佛珠交到懷妄手裡,兼竹直起身同和尚道謝,“也不知道該如何回報大師?”

“我佛慈悲,兼濟蒼生不求回報。”和尚說完甩著袖子離開,“阿彌陀佛~有緣再見。”

他來如一口鐘,去似一陣風,兼竹望著合攏的房門,轉頭問懷妄,“活佛降世?”

“佛修因果。”懷妄摩挲著手中的珠串,“大抵是算出了什麼因果線。”

兼竹點頭,“有道理。”

和尚走後屋內又隻剩他二人。

懷妄拿著珠串先用神識查探了一番,確認沒有問題這才準備給人戴上。

兼竹被他這兩天的周到服務搞得有點膽戰心驚,他甚至都猜想懷妄是不是恢複記憶了,但揣摩過後又並不像。

——若是想起來了,多少得有點如遭雷劈的神色。

在那隻手要碰到他腳踝的一瞬,兼竹縮回了腿。

懷妄抓空,抬眼看他,“怎麼?”

兼竹說,“這種事我自己也能做。”

“無礙。”

兼竹靠在床頭,看懷妄修長的手指裹住自己的腳踝,虎口處的劍繭磨得他有一絲刺癢。他悠悠開口,“仙尊可是覺得有愧於我,或是有一份責任在我身上?”

懷妄頓了頓,“自然是有的。”

“如果是因為這個,仙尊大可不必如此細致入微,事事親為。”

懷妄坐在床沿,一手握著沉甸甸的佛珠,一手握著那瑩白的腳踝。他聞言遲疑了一瞬:兼竹傷是為他,他自然有愧疚與責任。

但也不全是。

還夾雜了些微妙而難以捉摸的情緒在其中,懷妄不懂。隻知道自己幾百年來頭一次這般紆尊降貴,似乎也並無不妥。

於是他托著兼竹的腳,將那串珠子戴上了後者的腳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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