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竹追著那隻烏紫色的俊鳥飛到一半, 身側忽然傳來一道疾風,銀白色的翅膀在他背後撲打了一下。
他剛轉過頭就被懷妄的鳥喙啄了下腦袋。力道不輕不重,像是憋了股氣又忍了下來。
兼竹撤開頭, “乾嘛又啄我?”
懷妄啄完他轉回前方, “亂跑什麼。”
兼竹啾啾啾地發出抗議,“我哪有亂跑?我在跟蹤目標。青霞門把魔物當做靈寵獎勵給宗門內修為最高的弟子, 簡直令人發指——我們得跟上去看看他們到底在醞釀什麼鬼點子。”
懷妄就側頭看了他一眼,試圖分辨他話中的真假。小青鳥那張臉上每根絨毛都寫滿了“正直”,懷妄細細看過,心想:這人雖然喜歡胡言亂語,但在正事上從來都分得清主次。
他便姑且相信, 不再追究,跟著兼竹一道朝前飛去。
青霞門的弟子住宿是按照修為來分配的。外門弟子睡大通鋪,內門弟子在各峰上同住幾間小院, 至於箬莘他們這樣最頂尖的親傳弟子, 則可以一人一間院子。
兼竹和懷妄隨著箬莘一路回到她獨立的院中,看後者將那隻烏紫色的俊鳥安置在了院裡一棵樹上。
箬莘最開始還試圖同俊鳥交流,但那隻俊鳥似乎相當高冷,壓根對她愛答不理的模樣。
箬莘同他說了幾句沒得到回應, 像是氣到了, 轉頭回了自己屋裡。
俊鳥就怡然自得地落在樹枝上, 跟個新登基的帝王似的,睥睨這一方疆土。
……
兼竹在院外一棵大樹上落腳,他看著那神似鳥傲天的背影, 目露欣賞, “好酷帥, 好有逼格。”
這淩人的姿態, 薛見曉看了都說好。
懷妄聞言,冷冷道,“不搭理人就是帥?”
兼竹就輕飄飄地向他投去一道目光,“那你說不搭理人叫什麼?”
懷妄張了張嘴還沒說出口,驀地想起自己之前好像也是個不愛搭理人的……他的嘴又緩緩閉上了。
兼竹看他噎著說不出話,轉過腦袋抖了抖毛,仿佛自己扳回了一局。
短暫的沉默中,懷妄的視線又落在庭院中那隻黑不溜秋的鳥身上。
他想起自己之前也不怎麼搭理兼竹,但兼竹就愛湊過來和他說話;還有兼竹提到過他那個前任,說“一整天都不講話”。這會兒看見這隻鳥又一副喜歡得不得了的樣子——莫非兼竹就是喜歡高冷的?
懷妄皺了皺眉,接著閉口不言了。
…
他們在院外的樹上待了會兒,沒過多久又看箬莘出了屋門似乎準備離開。她離開前還不甘心地再和俊鳥溝通了一下,後者仍然不理她。
箬莘被氣到,轉頭出了門。
見人走遠了,兼竹立馬撲棱著翅膀飛過去,落在俊鳥身邊。
萬物有靈,一些鳥獸器物修為精進後也會開智,擁有能和人類交流的神識:比如他家奪筍和阿黑。
兼竹不知道這俊鳥修為到了什麼程度,便試圖同他搭話,啾啾啾個不停。
俊鳥開頭依舊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但或許是兼竹變的鳥兒太漂亮,俊鳥看了他兩眼,就鬆了貴喙同他交流起來。
已然是開智後的魔鳥。
懷妄本來還端著一副高冷的架子,他看前兩者若無旁鳥地開始嘰嘰喳喳,沒忍住飛過去落在兼竹身側。
然後用肚皮懟了他一下。
兼竹正和俊鳥說著話,猝不及防被懟得一個趔趄,差點撲到俊鳥身上!俊鳥下意識要挺起肚皮懟住他,下一刻兼竹又被懷妄叼著脖子叼了回去。
兼竹不知道懷妄是在乾嘛,他轉過頭拿尖尖的鳥喙把懷妄啄開,要繼續同俊鳥說話。
被啄開的懷妄,“……”
那隻俊鳥似乎也不想理會懷妄,隻同兼竹交談。
兼竹幾句話之間已然同他熟絡起來,這會兒正問他道,“來這兒多久了,朋友?”
俊鳥,“自破殼之後,有兩個月了。”
兼竹,“就一直在那庭院裡待著?”
俊鳥“嗯”了下又問,“你怎麼知道那個庭院?”
“我們也是從裡麵逃出來的。”
“你們還能逃出來?”
“天賦異稟。”
“……”
他們聊了幾句,兼竹想起自己還沒問對方的名字,“朋友,你叫什麼?”
俊鳥的長喙張了張,“烏瞳。”
兼竹立馬誇他,“你真是鳥如其名,烏得發紫。我叫蒼竹,所以我是青色。”他說著讓出身後的懷妄,“他叫蒼梧,所以他是白色。”
烏瞳,“你們怎麼還一個姓?”
兼竹,“因為我們是雙胞胎兄弟。”
烏瞳那張冷酷的臉上浮出一絲驚訝,“蛋還有雙胞胎?”
兼竹羞澀,“雙黃蛋。”
烏瞳,“……”
懷妄,“……”
麵前兩隻鳥一白一青,銀白的大鳥站在青色小鳥背後,羽翼微微張開,一副護食的姿態。烏瞳狹長的眼眯了眯:雙黃蛋還有這麼強的占有欲?
在他打量懷妄的同時,懷妄也冷眼看過來,目光交彙,烏瞳定了片刻而後移開。
兼竹比他倆都矮了一截,錯過了上方的眼神交流。他這會兒正在思考接下來如何跟進青霞門的計劃。
他抬頭向烏瞳試探道,“你知道自己身上有魔氣嗎?”
烏瞳,“我又不是智障。”
意思就是一清二楚。
兼竹又問,“有人和你交代過跟著這些弟子是要做什麼嗎?”
烏瞳搖搖頭。
兼竹若有所思,隔了幾息他仰頭同前者說道,“如果有什麼情況,或是什麼危險,你可以跟我們說。”
烏瞳不置可否,隻是垂著那狹長的鳥眼睛看他,黑色的眼底映出這隻小青鳥毛絨絨的腦袋。
兼竹說完轉頭戳了戳從剛剛起就不怎麼講話的懷妄,“我們去彆處逛逛。”
懷妄還是沒說話,隻在兼竹飛身而起的時候拍動翅膀跟上了他。
·
兼竹沿著山路飛向前院,他覺得最好是去燼矣真人那裡看看,不過風險有點大。他轉而同懷妄道,“先去弟子的學堂。”
他說完沒聽到懷妄應聲,側頭看了後者一眼,“懷妄,你有聽到我說話嗎?”
懷妄高冷,“嗯。”
兼竹,“……”他開始回想自己是不是哪裡得罪了懷妄。
應該不是把他帶到洞穴那會兒,也不該是讓他變成鳥那會兒。畢竟乘涼的時候還好好的,後麵也沒發生什麼彆的事。
兼竹警惕地看了眼懷妄,在空中輕輕撞了他一下,“你入魔了?”
“……沒有。”
兼竹皺眉還想說點什麼,突然間神識一動——薛見曉他們那邊發了傳訊過來。
“怎麼了,小少主?”
“你們在哪兒呢!”薛見曉的聲音傳來。
他原本看見兼竹和懷妄大清早地一前一後出了門,還以為兩個人是準備過什麼二人世界,於是沒有催促。結果等了大半天還沒見他們回來,就沒忍住聯係二人。
呼呼的風聲傳了過去,兼竹說,“在天上。”
薛見曉,“???”
薛見曉聽不懂,“什麼意思?”是物理上的還是……
兼竹,“打入內部查探敵情。”
“什麼內部?什麼敵情??”
兼竹把情況大概同他講了講。言罷,薛見曉義憤填膺,“當初就覺得他們不是什麼好東西!果然在私下亂搞。”
他說完又問兼竹,“誒,仙尊呢,在你身邊嗎?”
兼竹瞥了眼一言不發的懷妄,“在,但又不完全在。”活得像個空氣。
懷妄,“……”
薛見曉又開始聽不懂了。他不再糾結,隻問兼竹自己和佛子兩人能做點什麼。
“要求高一點就是你們也想個辦法混進來,要求低一點就是不要被天闕宗和藥宗的人發現。”兼竹說,“不然我們又會再次麵臨內憂外患。”
薛見曉,“……”
交流到此結束。掛斷傳訊之後,雙方各自行動。
…
兼竹很快找到了弟子們上課的學堂,他停在學堂外的一棵大樹上,順便招呼懷妄,“過來點,擋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