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竹在場外看著,“不是說先試點後推廣,怎麼忽然搞普及了?”
懷妄說,“大概是發生了什麼讓那‘尊者’計劃有變。”
兼竹張嘴正要回話,驀地頓了頓。這刹那的異樣很快被懷妄捕捉,“怎麼了?”
“沒事。”兼竹麵色恢複如常,“隻是有人準備讓阿筍易主。”
懷妄花了好半晌來反應“阿筍”是什麼,接著想起那柄多災多難的劍鞘。他聞言也沒過多緊張,靈器強行易主本就有損修行,況且以兼竹的實力,還不至於叫那人將靈器奪去。
“現在是什麼情況?”
“孩子要離開爹娘才會有所成長。”兼竹望向遙遠的天際,“而成熟的阿筍,已經學會了獨立地演戲。”
懷妄在這一刻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物似主人形”。
·
一番話過後,燼矣帶著眾弟子去挑選靈寵。
兼竹沒有跟上去,他在想是什麼叫那尊者計劃提前了。頓了會兒,懷妄忽然道,“去昨日的飼魔窟那裡看看。”
兼竹明白了他的意思,兩人隱匿了氣息飛身去往飼魔窟。
到時隻見結界已經被人破壞得七零八落,破壞者似乎毫不在意會被發現,留下了一片狼藉,像是大張旗鼓地在挑釁一般。
兼竹見狀,不由感歎一句,“好酷。”
頭頂隱隱又被揪了一下。
他和懷妄飛至飼魔窟上空,俯瞰而去——坑底儘是魔物的殘骸,全然被啃噬殆儘。滔天的魔氣一夜之間蕩然無存,被清理得乾乾淨淨。
被人截胡了,難怪計劃會提前。看來那“尊者”也起了戒備之心。
兼竹問懷妄,“你覺得最後會導向哪裡,魔界?”
懷妄說,“外界是有這樣的傳聞。”
一道譴責的目光立馬落在懷妄身上,居然還背著他偷聽小道消息!兼竹問,“為什麼不和我分享?”
懷妄重複,“傳聞。”
意思是信息的準確性尚未核實。
兼竹理解了,“那你是對的,不信謠,不傳謠。”
懷妄,“……”
為了避免有人折返,兩人查探過情況便離開了此處,另找了一片無人的樹林落腳。
正是大白天,日光從頭頂傾落,卻似照不進這山林,林間陰暗幽冷。
兼竹把自己縮成一團絨球,“計劃被迫提前,看樣子那位‘尊者’有的忙了。”
懷妄若有所感地看了他一眼,沒有接話。緊接著,果然聽見後者以一貫熱心的語氣開口道,“貼心的我們當然是要給人添亂了。”
眾所周知,馬腳往往是在慌亂中顯露的。
“……”
懷妄沒有反對他的想法。那“尊者”已經著手將宗門內大半的弟子控製於魔物之下,他們也不必再等下去,“走吧。”
兼竹,“走什麼?”
“你不是要去給人添亂?”
“你忘了,壞事都是晚上乾的。”
“……”
兼竹抬頭看了看天色,“既然晚上要乾壞事,不如我們白天積善行德,抵消點晚上的罪孽。”
懷妄眉心一跳,“比如?”
兼竹靦腆地笑了笑,“替人行善。”
他說著,一張錦緞在眼前憑空造出,遒勁的字體自上方緩緩勾勒,筆走龍蛇。大概是圖個喜慶,兼竹還用上了鮮紅的顏色,在白底的錦緞上顯得刺眼奪目。
懷妄就見那錦緞上的文字逐一浮現:
青霞門聖尊再現!
拳打天闕,腳踢臨遠;
賞臉三界,明日赴宴。
字裡行間充斥著不可一世,精妙的措辭直接拉滿了仇恨值。
懷妄,“……”
兼竹滿意地欣賞著自己的傑作,“分工合作的時間又到了,勞煩天下第一的仙尊,紆尊降貴去發個小傳單。”
以懷妄的修為,隻消一瞬便可造出千百張錦緞,不出半天就能傳遍九州三界。
懷妄皺眉,“挨家挨戶地發?”
“格局小了。”兼竹糾正,“當然是漫天揮灑。”
“……”懷妄深深地看向他,“那你呢?”
兼竹揚頭,一撮銀白的羽毛迎風飄搖,“擺盤上桌,替人迎客。”
·
趁著懷妄去發傳單,兼竹飛身離開青霞門,找到最初進入洞穴底部的那座山峰。
不知是不是青霞門近日瑣事纏身,那道被他們破壞的入口還沒有重新封起,他輕而易舉又進入了洞底的密室。
牆上的鳥蛋自他們離開後又新添無數。兼竹翅膀一掃,全部收入自己的乾坤袋裡,他花了點時間原路飛出洞穴,返回青霞門中。
滿是魔靈的庭院中此時並無旁人,想必燼矣已經帶著眾弟子挑選完了“靈寵”。
兼竹穿過結界進入那座孵化魔靈的大殿,從水池裡舀走了一兜水,又捏捏造造做了一堆漏鬥,給每顆魔蛋都配備了一個“延時孵化”裝置。
做完這些,他張開自由的翅膀穿梭在青霞門裡,將這堆孵蛋機遍布在了各個角落,順道覆上一層結界,避免提前被發現。
……
在兩人分頭行動間,天色漸暗。
兼竹從弟子住宿的院落飛過一圈,沒有見到白天那些弟子,看來是被那“尊者”召去殿中了。
他回到箬莘的院子外麵,也沒看到箬莘和烏瞳。
兼竹看了眼沉落在天際的日頭,給烏瞳發去一道傳訊,“烏瞳兄,你在哪裡?”
烏瞳沒有給出回答,隻說,“今晚彆亂跑。”
兼竹:???
他心說自己正打算今晚搞個遍地生花,必定是一片混亂。但烏瞳為何叫他“不要亂跑”,莫非能提前預見?
一句簡短的回複之後烏瞳便不再應答,兼竹無法,隻能暫時擱置一邊。
沒過多久,夜色便在各方的暗自謀劃中沉沉降臨。
懷妄還沒有回來,他傳訊說在魔界被一些事情耽擱了,叫兼竹萬事先保證自己的安全。
兼竹聽他叭叭了一堆,沒講幾句魔界到底怎麼了,全是在叮囑自己如何如何——總結起來就是三個字:不要浪。
他估摸著分散在四處的魔蛋也該孵化出來了,便準備掛斷這通無效傳訊,“仙尊放心,隻要你不做消極設想,我穩得一批。”
對麵的懷妄,“……”
“我先去——”兼竹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一聲轟然巨響!
他話頭戛止,抬眼便看那尊者殿宇的方向亮起一片火光,半邊天際幾乎都被赤紅的火焰映亮。
兼竹愣了愣:他可沒在那裡做手腳。難道說是那尊者召集眾弟子時搞出了大動靜?
“兼竹?”傳訊對麵懷妄聲音一緊。
“我去看看。”兼竹顧不上聊天,毫不遲疑地飛身而去。
越是靠近殿宇,越是能感覺到四周混亂的磁場。巨大的靈力波動像是圈圈水紋自事發中心蕩開,林間驚鳥乍起,還有不少弟子一路逃竄。
兼竹朝那中心看去,隻見地上橫七豎八地躺了好些受傷的門中弟子,衝天的魔氣籠罩著整個青霞門上空,又朝著同一個方向彙聚。
這般明目張膽的魔氣,不符合那尊者暗地作祟的行徑——莫不是魔氣失控出了岔子?
他飛至半空的身形驟然一頓。
前方滾滾灰燼塵埃之中,兩道身影映著火光扭打在了一起。混亂的魔氣四處流竄,攪得周圍一片騷亂,林木和殿宇都被層層掀翻。
兼竹撲打著翅膀避開一塊飛彈過來的瓦片:……這麼猛?
他轉道飛向一旁,正打算找個地方躲起來吃瓜看戲,就見濃煙中那道身影上驟然迸發出了猩紅的光芒!
接著那身影一滯,在這空檔被尊者一記轟出在麵門。那人硬生生承住了這擊,身體倒飛出一段距離在空地上借力一點,閃身避開了緊隨其後的第二波攻擊。
也不知是不是湊巧,那身影直接朝著兼竹的方向躲來。
正準備吃瓜的兼竹:……
本著“敵人的敵人是朋友”的原則,他扔出一道靈力托住了飛來的身影。來者受到緩衝,“嘭”地撞在兼竹身旁的樹乾上,沒再添新傷。
漫天的塵埃散去,露出來者的身形。
紅衣黑甲的俊美男子倚在樹乾前,黑發不羈地束在腦後。他隨手擦了擦臉上沾著的不知誰的血跡,一雙漆黑狹長的眼斜挑而來。
“……”青色的鳥團子微凝。
“嗬。”男子輕嗤,握住脖頸上已有裂痕的銅環,徒手掰成了兩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