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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大白天,屋中沒有點燈。屋門關上,兼竹袖風一揮開了扇雕窗,讓外界的自然光投進屋內,照亮了一圈陳設。
屋內布置得很有烏瞳的風格,暗紅底牆,烏木鑲框,軟金鈿花裝飾品點綴著四邊角落,透出股張揚肆意的豪奢。
“環境還真不錯。”兼竹看過一圈道,“烏瞳兄說魔界和人界沒什麼兩樣,我看他這裡還要誇張很多。”
懷妄看著他,“你喜歡?”
“誰不喜歡享受的生活?”兼竹說完看了他一眼,“除了你。”
“……”懷妄說,“沒有不喜歡。”
“蒼山清貧成這樣,像是喜歡的樣子嗎?”
“我隻是不熱衷。一個人住著,沒有這種需求。”懷妄抿著唇,微微屏息,“你要喜歡,弄就是。”
兼竹側對著他,聞言就轉頭同他笑了笑。在四周暗紅背景的房間下,這抹笑意清潤柔和,仿佛周圍光線都被映亮了。
懷妄心跳快了幾拍。然後他就聽兼竹說,“放心,我不是已經弄上了?”
兼竹眼中寫滿了期待,“等我們回去,蒼山應該就全綠了。”
“……”懷妄的心跳歸於平靜。
兼竹看他神色幽幽,心底好笑,轉身坐到床榻邊話回正題,“你同各大宗門商量出什麼了?”
懷妄暫時收斂了思緒,“目前達成了同盟。但凡宗門內出現類似秘境中的陣法,或是有魔物的蹤跡,需要第一時間向同盟的宗門進行彙報,其餘各宗門有義務伸出援手。”
“天闕宗也加入了?”
“嗯。至於會不會陽奉陰違,我們也不得而知。”
兼竹揣起袖子靠在床頭,“多行不義。”
他沒把後半句話說出來,顧及著薛見曉還是天闕宗的小少主。薛尋雪一直致力於將薛見曉抓回去,大概也是知道些內情,怕後者卷入無端的紛爭之中。
但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既然薛見曉自己想要出來,兼竹便不會出手製止。一切“為你好”的初衷一旦違背了本人的意誌,都不過是一廂情願的挾持罷了。
他正垂眼細思,門外忽然傳來“咣咣”兩聲撞擊。
這聲音一聽就不像是個正常人在敲門。
兼竹若有所感,揮手隔空將門打開,一道黑影立馬衝了進來。
嘩,懷妄袖風掃過。那道黑影在即將衝入兼竹懷裡的一瞬,就被掀得“噗通”翻了個跟鬥。
黑色的小羊在地上滾了一圈,又委屈巴巴地站起來,抬起兩個蹄子“咩”了一聲。兼竹撓撓它的腦袋以示安撫,“我們沒有拋棄你。”
黑溜溜的眼睛裡充斥著不信任。
兼竹麵不改色地對上它,“我們在為你找下一個自助餐館,這是提前踩點。”
黑羊將信將疑。
“是真的,晚上就帶你出去。”
“咩~”姑且是信了。
二者溝通全程懷妄就立在一旁,看著兼竹麵色如常地忽悠著上古神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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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的確折騰,兼竹下午也沒去彆的地方晃悠,就在屋裡癱了會兒,直到晚上烏瞳來叫他們。
兼竹和懷妄一道從屋裡出來,烏瞳站在院門外看著兩人“嘖”了一聲。
薛見曉緊跟諶殊,試圖讓佛光籠罩自己,“我們去哪兒?”
兼竹手裡還牽了一頭黑羊,“有沒有可以給羊吃東西的地方?”
“那就去無跡林吧,裡麵有很多靈植和魔靈。”烏瞳說完轉身走在前麵領路。
羊蹄子在地上歡快地耷了耷,黑羊往兼竹腿上蹭了一下,以表示他們之間信任的紐帶依舊堅韌如初。
夜晚的魔界比白日裡多了幾分森然,天空是濃稠的墨黑,天際夾雜一絲血紅的光亮,遠處烽火勾連一片,魔氣衝天。
一行人隨著烏瞳到了無跡林。
因為是在烏瞳的地盤上,幾人實力又足夠強橫,因此沒帶隨行的宮衛。
他們到了那林中,隻見各類奇形怪狀的巨木生得橫枝豎杈,有幾處地麵還覆蓋著熒藍色藻類植被。
烏瞳一麵走著一麵同他們介紹,“這是噬蠅菇,那是無釀花,前麵的是落影樹。”
兼竹興趣盎然地聽著,每介紹完一種他便問一句,“能吃嗎?”旁邊的黑羊還要跟著“咩”一聲,像在附和。
烏瞳深深地看了他倆一眼,“不怕死就吃吧。”
一人一羊:……
他們正說著,忽然感覺身旁亮起一陣聖潔的金光。幾人回頭便看諶殊正立掌對著樹乾縫隙間生出的一朵無釀花,額心浮出一道金色咒印,嘴唇翕動,閉目吟誦。
接著那朵無釀花慢慢地被剝離了魔氣,變得靈氣逼人,純潔無瑕。
諶殊度化了一朵魔花之後,睜眼同眾人慈悲地笑了笑,“阿彌陀佛~眾生可渡。”
眾人:……
不愧是你。
離開那朵整個魔界中最為清純不做作的花兒,幾人一路往前走到了一處寬闊的草坪上。烏瞳說,“你的羊可以放出來吃草了。”
話末還加了一句,“不會吃壞肚子。”
兼竹羞赧一笑,把蹦躂的黑羊放了出去。
隨著黑羊儘情撒歡,幾人在這片樹林深處的大草坪上放鬆下來。夜色漸濃,草叢間浮出幾道微光,慢慢地有無數光亮升了起來。
“這是禦魂螢。”烏瞳道。
淺藍色的禦魂螢如繁星散落,綴在這深林間,深深淺淺地浮動著。
兼竹伸手薅了一隻,螢火落在掌心,他垂眼,“真好看。”
他說這話時,那隻禦魂螢就從他掌心飛出落在他的鼻尖。兼竹倏地一笑,螢光在他眼底落下微弱的星點。
懷妄在一旁側頭看著他,清冷的麵上帶了分難以察覺的柔色,連同他心頭的悸動一起隱沒在了夜色之中。
視線在兼竹微垂的側顏上停留了一會兒,懷妄忽然察覺到另一道視線。他抬頭便看到了不遠處的烏瞳。
烏瞳也若有所感,目光從兼竹的身上離開,他對上懷妄,片刻後率先移開了視線看向遠處。
懷妄垂在身側的指節緊了緊,接著伸手拉上兼竹。
兼竹轉頭過來,落在他鼻尖上的那隻禦魂螢受到驚擾飛身離去,“怎麼了,懷妄?”
懷妄捏著他的手腕,“沒事,看你冷不冷。”
兼竹感受到懷妄沁冷的指尖,很懷疑他對冷的定義是什麼,“對你而言,我一年四季應該都是燙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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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這裡待了會兒,兼竹看放養的黑羊吃得那麼歡,心中的愧疚得到了舒緩。
他正慈愛地看著自家小羊狂吃,就見後者腦袋一甩,嘴裡好像叼了個什麼長梭梭的東西。
兼竹,“……?”
他轉頭叫住烏瞳,“烏瞳兄,你看我的羊在吃什麼?”
他們說話間,黑羊剛好把那東西吞了進去。長長的影子一閃而過,烏瞳皺眉,“該不會是紫霧蛇?”
“什麼蛇?”兼竹生出老父親般的緊張。
“夜裡偶爾會跑出這種蛇來,毒液致幻,令人亢奮,但毒性不強,於性命無憂。”
“不會讓黑羊墮魔吧?”
“你聽過饕餮墮魔?”
“……”兼竹安心了,“也是,它什麼沒吃過。”連鮫人族的魔化物都能吃得打嗝,吃完依舊精神健碩。
烏瞳想了想道,“把它拴好,彆讓它亂跑。”
兼竹應下,“我可以把它四個蹄子左邊兩隻、右邊兩隻分彆捆上。”
懷妄不可遏製地想象了一下黑羊動起來的畫麵,“……”
因為不知道黑羊會於何時陷入亢奮,怕它在外肆意脫韁,幾人就此打道回府。
兼竹和懷妄回了彆苑東廂房,拉著黑羊一道進了屋。
他將劍鞘穩立在屋角,又按照最初的構想將黑羊左右兩排蹄子分彆捆了捆,拴在劍鞘上。
做完這些,兼竹安安心心地躺在榻上打算入睡。
懷妄坐在案前點了盞燈,看樣子沒準備打坐修行,大概是身處魔域他並未放下戒備,“你睡吧。”
“夜安。”兼竹側頭看了眼懷妄,隨後閉上了眼。
……
隨著時間推移,天星鬥轉。
屋內沒有一絲聲響,角落裡的黑羊也沒有像他們想象的那般跳起來一陣狂奔。
兼竹陷入深眠,不知過了多久隱隱聞到一絲熟悉的香味。他在夢中還沒來得及細想這是什麼,眼前的夢境驟然一轉——換了個場景。
頭頂陽光明媚,四周樹林蔥鬱,透過林間空隙能看見遠處湖麵波光瀲灩。
兼竹愣了愣,眼前場景他再熟悉不過。這是他待過上百年歲的地方,蒹山。
所以他是夢到回了蒹山,還是說夢到的以前的事?
冥冥之中似乎有種指引,兼竹順著自己的心意抬步穿過樹林走向居住的院落。
茂密的枝葉隨著他的行進在眼前分開,前方光線一亮,乾淨整潔的小院落便映入眼簾。
矮籬圍了一圈,木屋靠著山岩,院前種了些花花草草,一棵花滿枝頭的桃樹立在院中。
樹下一張石桌,一把躺椅,茶壺“咕嘟咕嘟”騰著熱煙。椅子上坐了一個人,正垂眼看著手中的書卷。
兼竹腳步一滯,喉頭忽地哽住。
有千萬縷漫漲的情緒湧上胸口,他停了片刻又快步走上前,幾乎一路小跑過去“吱呀”一聲推開了院門。
置身於這副熟悉的昔日場景中,兼竹出口一瞬習慣性地叫道,“蒼譽。”
這聲輕呼似乎將那座椅上怔神之人驀地喚醒。
他指尖一動抬頭看來,銀發如瀑,桃花落滿衣衫。
作者有話要說:兼竹:這是什麼人間美夢~
懷妄:這是什麼煉獄噩夢。
開始搞事情,好耶!
【依舊是雙更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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