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勤湊過來, 小聲道:“佳表姐不用擔心, 一個女仵作罷了, 三哥不會娶她, 那孩子也不會接回來的。”
李蘭佳點點頭, 又搖搖頭。
她知道司家不會娶一個仵作做兒媳, 但她更知道司豈對她完全沒有那方麵的想法。
他對她不假辭色,非但沒有男女之情,便是兄妹之情也少得可憐。
可儘管如此, 她也願意嫁給表哥這樣的男人。
高大, 俊朗, 穩重,睿智, 還有不可限量的前途。
如果不是他和離過, 又死過未婚妻, 隻怕全京城的貴女都會蜂擁而至。
那樣,就沒她什麼事了。
機會來之不易, 她不想前功儘棄。
她看了一眼二夫人,希望她說點兒什麼。
但二夫人垂下頭, 不再言語了。
這是她不高興的表現。
司老夫人並不難為她, 借口乏了, 讓她們退下去了。
司大太太理解二夫人,卻不看好李蘭佳。
儘管司家不需要聯姻,但她冷眼觀瞧,李蘭佳不是司豈良配。
這位外甥女身段放得低, 小心思也多。
若司豈對李蘭佳有情,小心思就是小情趣,他對她無情,小心思就變成了心思重。
司豈不喜歡她,又是個極明白的人,眼裡向來不揉沙子。
她作為當家主母,亦不喜歡心思重的侄兒媳婦——她掌家時自問問心無愧,但人非聖賢,隻要有人存心挑錯,錯處就總是有的。
一大家子過日子,當以和為貴。
她希望司豈娶個大大方方的閨秀。
……
司豈敲開了紀家的大門。
孫毅在牙行時聽說過,買他們的是首輔大人的管家,所以聽到司豈自報家門,就把人請到了二進上房。
胖墩兒爬熱乎乎地炕頭上,正撅著小屁股翻看一本遊記——他認識不少字,閒極無聊時,就會連猜帶蒙的看些閒書。
懂不懂不是關鍵,關鍵是猜著玩的娛樂。
門一響,胖墩兒便放下書,抬起了頭。
高大的司豈像杆子一般戳到了他的眼睛裡。
父子倆的會麵來得猝不及防,大眼瞪著小眼兒,誰都沒先說話。
紀禕放下毛筆,趕緊從炕上下來,穿上拖鞋,忐忑不安地問道:“姐姐不在家,司大人有何貴乾?”
兩個孩子,一個高瘦,一個矮胖,卻穿著一樣的中衣——靛藍色的府綢棉衣,蓬鬆溫暖,衣服下擺上還縫著兩個方形的口袋。
紀禕口袋上繡的金魚,胖墩兒的則是鬆鼠,兩個圖案都靈動可愛。
兩雙拖鞋也不錯。
司豈隻看一眼,就覺得方便無比。
他彎了彎唇角,在炕沿上坐下來,“你姐姐在宮裡,這幾天回不來了。”
“為為為為什麼?”紀禕嚇磕巴了。
胖墩兒坐不住了,一咕嚕爬起來,不安地扭了扭,視線從司豈的眼睛挪到他的薄唇上。
似乎隻有這樣做,他才能以最快的速度知道娘親的消息。
孫毅送來了沏好的茶水。
司豈接過茶杯,說道:“宮裡的貴人生皇子,你姐姐給接的生,等貴人身體好了你姐姐就回來了。”
“不用擔心。”他笑著看向胖墩兒,目光和煦,真誠,並且讓人安心。
“那……那……”紀禕想問又不敢問。
胖墩兒還小,沒有紀禕那些顧慮,問道:“那她要是好不了呢?”他的眉心擰成一個小疙瘩,小胖手還在炕上捶了一下。
司豈道:“沒關係,就算好不了,皇上也不會怪罪她的。”
胖墩兒還是不放心,“真的嗎?他發誓了嗎?”
司豈心思一動,說道:“胖墩兒放心,我是皇上的師兄,你祖父是皇上的老師,皇上絕不會為難你娘的。”
“哦……”胖墩兒放鬆了脊背,靠著牆壁翹起了二郎腿,笑眯眯地說道:“那還好,齊先生說大人們都講究尊師重道,皇上定然也是如此。”
“小舅舅你放心,我娘厲害得很,她連死人都不怕,活人也一定沒問題的。”
紀禕鬆了口氣,說道:“如此就拜托首輔大人和司大人了。”
司豈道:“應該的。”他喝了口茶,又道,“你姐姐拜托我給你們請個先生,你現在在讀什麼書?”
紀禕道:“學生在讀論語。”
司豈便考了幾個論語裡的問題,紀禕對答如流。
他又問胖墩兒,“你也說說,你都學什麼了?將來先生來了也好因材施教。”
胖墩兒意興闌珊,一擺小手,“學那些沒什麼意思。”
司豈不喜歡孩子這樣說,要教訓兩句,想想自家處境,又咽回去了,“那你想學什麼?”
紀禕道:“司大人,胖墩兒記性好,學生背的這些需要五遍,他可能兩遍就記住了,所以,他不愛學這些東西。”
“誰要兩遍了,明明一遍就好。”胖墩兒不滿地咕噥一聲。
司豈沒聽清胖墩兒說的是什麼,繼續問紀禕,“那他平時都學什麼?”他的目光落在胖墩兒身邊的遊記上,四歲的孩子讀遊記,相當不錯了。
“這……”紀禕不知說什麼好了。
紀嬋告訴他和胖墩兒,不讓他們把她教的東西說出去,胖墩兒現在每次看完小本子,都規規矩矩地收到箱子裡,收好。
“我娘說我還小,用不著學那些亂七八糟的,把人學傻學呆了怎麼辦?”胖墩兒眼裡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
“咳!”司豈咳嗽一聲。
所以,他們這些官員就是那些學傻學呆的那些人唄。
這話真是紀嬋說的?
司豈想起紀嬋在皇宮裡表現出來的勇猛,覺著還真有這個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