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青七歲時, 失去了生母翟姨娘。
翟姨娘是被人殺死的, 就在秦州海濱, 魏家的臨海彆院前麵。
翟姨娘和兩個婢女, 被三名男子割斷了脖子。
鮮血激噴的樣子,朱子青一刻都不曾忘記過。
朱子青知道,姨娘是去找他的。
他當時頑皮,藏在一塊大礁石後麵, 想跟她玩躲貓貓的遊戲。他因此逃過一劫, 也因此親眼目睹了歹徒殺死他的生母,搶走首飾,最後消失在不遠處的小漁村裡的全部經過。
--十二歲的朱平捂住他的嘴,把他死死地按在滿是生蠔皮的礁石上……
從海裡出來後, 二人連滾帶爬地從後院角門跑回彆院。
在給管家報信的途中他們遇到了朱子青的奶娘趙氏。
趙氏聽說後,壓著二人回了偏院,她獨自去找管家報信。
二人在偏院裡等了半宿, 始終不見趙氏回來,第二天早上,他們聽到了趙氏投海自儘的消息。
隨後, 魏國公夫人王氏以翟姨娘偷人,報官會壞了魏國公府的名聲為名,把此事壓了下來。
翟姨娘被一口薄棺裝裹了屍身, 同兩個婢女一起埋在海邊的鹽堿地上。
回到京城後,年輕的魏國公得知此事,連著一個月沒進王氏的房,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說來也是,翟姨娘乃丫鬟出身,妾通買賣,魏國公性格軟弱,他自覺冷落王氏一陣,便已經對得起死去的翟姨娘了。
這樁死了三個人的重大殺人案,就這麼不明不白地糊弄過去了。
朱子青年紀雖小,卻也明白,翟姨娘是嫡母找人殺死的。
但他終究什麼都做不了。
沒有了得寵姨娘的庇護,且羽翼不豐,他在國公府的境遇每況愈下,光是應付朱子英的欺辱,便耗費了他的全部精力,報仇一事如同鏡花水月,隻能在心裡想想罷了。
若非他肯下苦功學習,在魏國公麵前露了臉,得到些關注,能不能活到成年也未可知。
生活艱難,煎熬著的日子就像一張碩大的砂紙,把朱子青的外在打磨得光滑可鑒。
小小少年就在這樣的保護色中逐漸長大了。
他在十五歲時,以京城地區第一的名次考取童生資格。
魏國公極為驕傲,走到哪兒都要帶上他。
這讓書讀得一塌糊塗的朱子英非常不喜,於是,他想了一個“極妙”的主意。
武安侯世子任飛羽的生日宴,朱子英逼著朱子青一起去了武安侯的彆院。
年少的朱子青容貌清雋,書卷氣極濃。
出眾的儀容招來了武安侯世子不懷好意的目光,在宴席上百般調1戲於他。
朱子英全程袖手旁觀,悠然飲酒作樂。
就是這樣,就在此時,朱子青起了殺心。
他以為,王氏必死,朱子英必死,任飛羽必死。
為了隱藏他的真實想法,朱子青合著血淚吞下羞辱,勉強找了個借口告辭回家。
在離開彆院的路上,他被幾個莊丁攔住了,若非左言帶人及時出現,後果不堪設想。
左言也是庶子,在怡王府的處境微妙。
慢慢地,二人成了無話不談的知己。
頭兩年,他們很是親密了一陣子,經常一起吟詩作畫,討論時文。
後來朱子青的殺心越來越重,為不牽連左言,二人的關係在表麵上淡了下來。
朱子英比朱子青大一歲,十八歲那年大婚,魏國公夫人去歸元寺燒香,為其納吉。
朱子青抓住機會,用多年積累的五百兩月銀請了三個西城上閒混的幫閒,讓他們事先混進歸元寺,蒙著麵潛伏在大雄寶殿裡。
王氏進入後,沙彌們便退出去了。
兩個幫閒控製住王氏的兩個婢女,剝光王氏的衣裳,剩下的那人在兩個婢女麵前強了王氏。
王氏是經過風浪的人,更是已婚婦女,她慌張片刻,便重新鎮定了下來。她以為,隻要她和丫鬟都不說,就絕不會有人察覺這件事。
事實也的確如此。
但她料想不到的是,朱子青早已布置了後招。
他用左手寫了一封勒索信——討要了五千兩封口費。
這個數字在王氏的承受範圍之內,王氏麻利地給了,沒敢驚動任何人。
隔一個月後,朱子青寫了第二封信,這次,他要一萬兩銀子。
王氏上火,病了三天,又給了。
再隔兩個月,朱子青寫出第三封信,討要兩萬兩銀子。
王氏再有錢,也無法做到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付出三萬五千兩銀子,她招架不住,一病不起。
最後,朱子青給魏國公寫了一封信。
十天後,王氏病逝了。
他兵不血刃地殺了第一個人,嘗到了報複的甜頭。
接下來的目標應該是朱子英。
但朱子青在家裡家外謀算幾次都沒成功,隻好暫時放下了。
府試通過之後,他把精力集中在院試上。
院試通過了考秋試,中了舉,朱子青便成了親,來年春天考了春試。
這幾次考試,他再沒有拿到過頭名,但全部以前幾名的好名次一次通過。
朱子青在二十一歲這年嘗到了出人頭地的甜頭——如果沒有司豈這個二十歲的狀元,他對自己會更滿意一些。
一開始,他有些嫉妒司豈。
但發現任飛羽對司豈的企圖後,他本著佩服、惜才,以及同病相憐等莫名其妙的情緒,開始試著接觸司豈。
司豈從來都不是輕易能交心的人,但人品端方。
朱子青單方麵宣布司豈是他同窗好友,兩人的關係也在他的努力下,慢慢近了一些。
考取了進士,魏國公著實樂嗬好幾天,親自給他謀了襄縣縣令一缺。
襄縣離京城近,有魏國公府保著,朱子青的升遷隻是時間問題。
泰清三年。
朱子青和朱平聯手殺了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