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後跟著一個同樣麵容消瘦卻俊俏的少年，看著他們倆有點眼熟，芝芝努力地叼著尾巴想了好一會兒，突然想到了這是誰。
這不是當初她剛到萬象宗時遇到的，後來被掌教師伯送到魔域的那靜月兄妹麼。
“啊，你是掌教師伯的弟子。”
“我是靜月。”靜月也在看芝芝，見當初瘦瘦的小家夥兒現在圓滾滾一顆，不知怎麼，美貌的臉上就露出幾分尷尬。
她顯然也想到了從前跟芝芝在廣陵仙君道場的衝突，想想那時候自己不服氣，對一個孩子說的話，她抿了抿嘴角，突然吸了一口氣，對芝芝稽首。
“那日，我說了傷人心的話，一直耿耿於懷。本想何時回歸修真界再去與師妹道歉，如今既然師妹來了魔域，我就鄭重於師妹說一句，那日的所作所為，都是我的錯。冒犯詆毀了仙君，也都是我猖狂，不知感恩。”
她的話讓正叼著尾巴蓄勢待發的狐狸崽兒愣住了。
本以為還要跟當初那個任性的少女嚷嚷兩句，可現在……她看著在自己麵前稽首到底的美貌少女，隻覺得她好像變了一個人。
“啊這……”
“妹妹一直都想和師妹道歉，對仙君賠罪，都是真心的。”靜月身後的少年也對芝芝拱手，輕聲說道，“我那時隻知縱容，不知約束妹妹，也有責任。還請師妹原諒。”
他們兄妹變化太大，芝芝下意識地點了點小腦袋，小聲兒說道，“怎麼跟以前不一樣了呢？”
靜月看著她懵懵懂懂，不由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這少女是很美貌的。
當初伶俐輕快，可現在，身上卻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沉澱後的沉穩。
“還要多謝師尊，讓我明白很多道理。”她這話不是在記恨掌教真人送她來魔域的反話，而是真心實意。
初來魔域的時候，她也隻知道怨恨傷心，覺得自己被師尊拋棄，覺得廣陵仙君無情。
不過是一點點小事，說了一些閒話，為什麼就這麼對待她？
甚至，她在魔域的時候，也曾經仗著自己是萬象宗的掌教弟子，在那些守衛在這城池裡的其他的尋常的修士趾高氣昂，覺得他們都比不上自己。
她張嘴閉嘴都是“我師尊是萬象宗掌教”，也或者“不就是兩顆靈丹麼，你節省什麼？靈丹不是要多少有多少麼？”這樣不知人情冷暖的話。
也曾經覺得帶著他們拚殺魔族的那位金丹修士對自己過於刻薄，不過是她說了兩句上麵那樣的話，就被她拖到角落，挨了好一頓打。
那女修與守石真人一般，也是散修，拖著哭個不停的自己隻問道，“除了你師尊是萬象宗掌教，你自己有值得驕傲的地方麼？”
她問她，“知道說這種話，在修真界就不是挨打，是被人殺人奪寶麼？”
她一直以為那金丹女修很不喜歡她，很樂得她被看笑話。
可當遭遇魔族，他們這些修士撞上了強橫的魔族隻能逃命，那女修卻留在最後，讓他們幾個年輕的修士快些逃走。
她明明可以自己逃命，卻為了他們落在最後，若不是有守石真人路過，順手把那些魔族都給一鍋燒了，或許那金丹女修就要隕落。
她瑟瑟發抖時就問，“不是很討厭我麼？值得麼？”
那重傷在身的金丹女修卻隻是不耐煩地告訴她。
她討厭故作天真，明明什麼都知道，卻要戳人心窩子的裝模作樣的人。
可是，她是同道。
她還是會救她。
這是身為大修士的責任與承擔。
所謂正道修士，就是拚儘全力，也要守住正道的年輕的火種，就算隕落，最先隕落的，也應該是更強的那一個。
從那時候，靜月才開始明白什麼叫做體諒彆人，什麼叫做責任。
在魔域這麼久，與很多很多的正道修士一同拚殺，她看到更多的事。
看到更多的散修努力地拚殺魔族，用功績換取修煉的靈丹，看見明明不對付的兩個人，卻會為了保護對方而竭儘全力。
她看見的越多，才慢慢地發現，從前那個用天真，口無擇言來隱藏自己意圖的自己，可笑得不得了。
若沒有來到魔域，她永遠都是那個萬象宗自以為是的掌教弟子。
而如今……
“還要多謝你，芝芝。你煉製的靈丹，救了我的義姐。”靜月兄妹對視了一眼，都笑了，又給林青崖拱手，她小聲說道，“林師兄大概不知道……不過不管你知不知道，又知道什麼。我為從前詆毀過你，輕視你，跟你賠罪。”
她又匆匆地拱手，這才露出笑容，和兄長不再打攪他們，一同走了。
芝芝看著他們的背影很久，心裡突然有一種高興的感覺。
她一直都在成長。
而同時，其實很多很多的人，也都在成長著。
她們都在變得更好，變成更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