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正廷在心頭默念數遍,似是提醒自己,隨後方才也起身離去。
……
那坐在李家馬車內的的確是楊幺兒。
她左邊坐著李家大夫人,右邊坐著春紗。
李家大夫人頗有幾分李老夫人的真傳,麵帶慈和溫柔,一路上不停地和楊幺兒說外頭的景象,實在賣力得很。隻是她太過多話,楊幺兒一時間反倒聽得頭昏腦漲,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等坐著馬車繞到了城東,楊幺兒已然靠著春紗睡過去了。
大夫人怕她著涼,麵色尷尬之下,忙喚醒了她,而後便打發了自己的兩個女兒,陪著楊幺兒下車走走。
“姑娘家愛去什麼地方,你們就陪著楊姑娘一並去就是了。縱有仆婦們跟著,你們也得小心些。莫讓那些不長眼的,衝撞了姑娘,凡事擋在楊姑娘前頭,知道嗎?”
“知道的。”李家這兩個姑娘乃是一對雙生,答話時都是一塊兒出聲。
春紗扶著楊幺兒下了馬車,低聲在她耳邊問:“姑娘要四下走走嗎?”
她也是希望姑娘能走一走的,不然等回了皇宮,恐怕終其一生,也難有這樣在外行走的機會了。
京中繁華,自然不是岷澤縣可比的。
楊幺兒來時,馬車行得飛快,徑直行入了永寧巷,旁的她也沒瞧見什麼。如今瞧見街道兩旁,行人來往,這對於楊幺兒來說,有趣之處實在太多了……她看得眼花繚亂,當即便點了頭。
李家大姑娘上前,主動扶住了楊幺兒另一隻手,生生將楊幺兒襯得如老太太一般,需要人左右攙扶。
二姑娘快步走在前頭,將他們引進了一家水粉鋪子。
“宮裡的東西自然是不一樣的,不過瞧一瞧這些玩意兒,順手買上幾盒,總是會讓人開心的。”二姑娘說。
大姑娘也跟著點頭,道:“楊姑娘選就是,我們付錢。”
楊幺兒的耳朵動了動。
選。
付錢。
她們是要給她東西嗎?
楊幺兒一下子想起了皇上說的話,給,她就收著。
於是楊幺兒點了下頭。
二姑娘熟門熟路地叫了掌櫃的來,讓他將鋪子裡上好的胭脂水粉,都擺在跟前。
幾個夥計忙活起來,一一擺好了。
楊幺兒定睛瞧了瞧,個個都花花綠綠的,吸睛得很。她伸手摸了一個又一個。二姑娘問:“姑娘都喜歡麼?”
楊幺兒點了下頭,心底琢磨著,一共幾個呢?要分給皇上的。要夠夠的才可以。
二姑娘道:“那就都送到姑娘那兒去吧。”
楊幺兒點頭,丟開了手。
誰知她剛丟開,後頭一陣腳步聲近,一隻細瘦的手,抓起了一個盒子,打開來瞧了瞧,道:“熊掌櫃,這是新做的胭脂嗎?”
大姑娘怒目以視:“這些我們都買下了,孟萱!你這是何意?”
那叫孟萱的姑娘方才慢慢轉過身來,裝作剛見著李家兩位姑娘似的,驚訝道:“我自是來買東西的,你們是來做什麼的?”
孟萱視線一轉,陡然落到了楊幺兒的身上。
她笑道:“我府上兄長來城東參與詩會,我這個做妹妹的,便帶了幾個府上豢養的樂伎前來。正巧路過這裡,為她們選些胭脂水粉。”
她頓了頓,道:“難道你們也是帶了樂伎來?你們李家那位小公子,也要來詩會玩兒?”
大晉盛行豢養舞姬樂伎之風。
比起聽戲看戲,他們更愛看舞姬跳舞,樂伎奏樂唱歌。
越是高門府邸,便越愛養這樣的……如此方才顯其地位與財力。
先長公主在時,府中豢養三千舞姬,比男子還會享受。孟萱本就性情乖張,如今帶了幾個樂伎出門,倒也不稀奇。隻糟糕的是……
她口口聲聲譏諷李家帶了樂伎來。
這還能指誰?
這不是指著楊幺兒罵麼?
春紗眼前一黑,氣得恨不能撕了這人的嘴。
若皇上在此,這個什麼孟萱,九條命都不夠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