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平。”徽寧郡主看著那朵墨蘭,伸出手碰了碰花瓣,有些好笑道:“你也知道,柔平天生軟弱溫柔,連話都不敢大聲說,就愛侍弄一些花花草草。平日裡見到花瓣落下都會不自覺地流淚。”
“上次我去二皇叔的府上,不小心擰斷了一隻開得正盛的玫瑰。結果柔平堂妹竟然哭了,說我怎麼能這樣不小心,花也是會痛的。”
雲清緩:“……”
風中淩亂。
十一皇子:“……”
三觀震碎。
雲清緩艱難道:“柔平郡主……”
這簡直就是聖母白蓮本蓮了吧。沒想到紅樓世界居然也有這種……小白花。
徽寧郡主看到二人表情,瞬間滿意了。
好東西就是要一起分享的嘛,這樣才有趣。
雲清緩顫著手端起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平複好自己如浪潮般波濤洶湧的心緒後,才顫巍巍道:“郡主,你還是跟我說說這墜馬事件查出了什麼沒有吧。”
雖然她不反對柔平郡主的做法,但也真的欣賞不來。
徽寧郡主挑了挑眉,看著雲清緩這一臉驚恐的模樣,好心地不在逗她,而是喝了口茶道:“現在最大的嫌疑人是柔平的陪侍薛寶釵。”
雲清緩點了點頭:“這很正常。”
不過又立馬說道:“但不可能是她。”
十一皇子沒想到她會這麼肯定,轉過頭問道:“此話何解?”
“她可沒這麼蠢。”雲清緩拉了拉自己膝蓋上的被子:“她是牽馬的人,若嘉泰郡主受傷,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她。”
徽寧郡主嗤笑:“這道理誰不明白?奈何嘉泰找不出證據,隻能把一腔怒火都發泄在了薛寶釵身上。你沒去書院都不知道,如今嘉泰對薛寶釵動輒非打即罵。要不是她們薛家好歹還有那麼幾分影響力,她又是王大人的外甥女,恐怕受的折辱還不止如此。”
十一皇子也歎道:“嘉泰性格如此,加之你受傷這件事牽扯到的可不僅僅是鎮國侯府。在查出真凶之前,總會有個人被推出來承擔各方怒火。薛家姑娘,就是這個臨時的替罪羊。”
“那殿下如今有線索了嗎?”
十一皇子搖了搖頭,有些不敢看雲清緩:“說來慚愧,大理寺派出人手日夜調查,可真凶就像是蒸發了般,杳無蹤跡。也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竟然瞞過了這麼多人。”
雲清緩緊了緊手中的小被子,抬頭看了看十一皇子和徽寧郡主,又迅速地低下頭,不知在想什麼,欲言又止。
徽寧郡主福至心靈,傾過身將手搭在扶手的小鬆鼠上,急切道:“緩緩,你是不是猜到了什麼?”
雲清緩皺著眉,似乎是很不願意說:“我其實不確定,隻是有一點點懷疑而已。”
點了點頭:“隻有一點點。”
十一皇子沒想到雲清緩真的有線索,眼角難得地透出了些驚訝,但很快恢複如常,溫柔道:“表妹,你懷疑誰就說,我們也不會透露出去。不過是照例去查查罷了。”
徽寧郡主附和:“對呀。緩緩你不知道,祖母這幾天臉色好難看,我都不敢進宮請安了。你就趕緊說出來,讓大家夥都高興高興才是。”
雲清緩撇了撇嘴,揪著被子上繡著的胖胖的小肥鳥,糾結了好久才開口:“嘉泰郡主現在是不是很生氣?”
“那可不。”徽寧郡主嘲笑道:“她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麼大的虧,若非你挺身相救,恐怕她下半輩子就要成廢人了。”
“不過她倒還知道感恩。”想起這些天嘉泰郡主時不時來找她,拿了一堆上好的人參燕窩托她轉交給雲清緩,徽寧郡主也覺得她好像沒那麼討厭了:“雖然不來看你,卻經常向我問起你的情況,也是真的關心你了。”
雲清緩對此事不可置否。
畢竟她為了救嘉泰郡主差點沒了半條命,要是嘉泰郡主覺得這是理所當然,那才真的是沒救了。
“說起來,柔平郡主和溫素郡主在二皇子府很不好過吧?”
“自然。”十一皇子見雲清緩說了太多的話,似乎是有些費神,貼心地又倒了一杯熱茶,遞到了雲清緩的手中:“二嫂畢竟……”
好歹是長輩,哪怕二皇子妃尖酸善妒的名聲京城人儘皆知,也不是十一皇子能夠置喙的。所以他隻是隱晦的提道:“嘉泰其實從來就沒把二哥側妃侍妾所誕育的孩子當成自己的兄妹。”
“那就是了。”雲清緩皺了皺眉,看著麵前兩人期待好奇的目光,謹慎地道:“我覺得,你們可以去查查柔平郡主。”
“柔平——”嘉泰聲音不由自主地提高,隨即意識到了什麼,趕緊捂住了嘴巴,不可思議地悄聲道:“你懷疑柔平?怎麼可能是她。”
雲清緩抬起手,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個小小的框框:“所以我隻是有一點點懷疑嘛。”
在十一皇子眼中,柔平郡主向來是軟弱無依的。因著嘉泰郡主經常欺負這些庶妹,所以他有時看不過便會出手相幫。可是雲清緩竟然懷疑柔平郡主。
思及此,十一皇子有些不安地敲了敲桌子:“表妹,你為什麼這麼說?”
雲清緩皺著眉,細細地回憶著馬場變故那天的情況:“郡主和嘉泰郡主賽馬的時候,其實我並沒有跑很遠,反而是一直看著表姐那邊。當時,柔平郡主正在和表姐說話。”
雲清緩閉著眼,腦海中慢慢地浮現了當時的畫麵:“我和柔平郡主打過幾次交道,真真是如溫月般的人,甚至柔順到有些怯懦。可是那天——”
“柔平郡主和表姐說話的時候,我看得分明,郡主明明是和以往一般笑著,笑容中卻一閃而過了一抹得意狡黠,還帶了一絲大仇得報的快意。之後她又回頭望向薛寶釵,薛寶釵不知為何,竟然似乎有些害怕。柔平郡主是那麼和善的一個人,按理說這不應該呀。”
說到一半,雲清緩就停了下來,似乎是想要確認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最後肯定道:“我絕對沒有看錯。但我問過表姐,表姐說柔平郡主隻是邀請她一道騎馬。可是,不知為何,我總有種說不出的奇怪?”
雲清緩睜開眼睛,說完自己的想法後又馬上否認:“當然,這隻不過是我的直覺,當不得真的。”
誰知話音剛落,雲清緩就聽到了徽寧郡主乾脆又果斷的聲音:“是很奇怪,你沒有感覺錯。”
十一皇子還是有些不明白,看向徽寧郡主:“這是為何?”
徽寧郡主看著十一皇子,有些好笑道:“小叔,緩緩,你們不常常和柔平溫素她們打交道,可能不清楚。她們在二皇子府的地位可不止是單單受嘉泰欺負這麼簡單。毫不誇張地說,她們對嘉泰可謂是怕到了骨子裡。”
想了想,補充道:“至少明麵上是這樣。”
十一皇子本來就聰慧,聽聞此言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雲清緩聽得是雲裡霧裡。看著叔侄二人高深莫測地打著啞謎,隻覺得自己是一個智障。
拉了拉徽寧郡主的衣袖,雲清緩好奇地問:“到底是什麼原因?明白了什麼?跟我說說啊,我一句都沒聽懂。”
徽寧郡主笑著刮了刮雲清緩的鼻子:“有時候看你聰明的很,怎麼有時候又這麼笨呢?”
“這麼跟你說吧。如果不是需要見客,沒有嘉泰的允許,柔平溫素她們甚至連坐都不敢坐下。有時候嘉泰心情不好,還會把她們叫到跟前來,不僅會動手打她們,甚至會讓她們像婢女一般端茶倒水的伺候她。最誇張的一次是去歲冬日,當時天寒地凍,萬物冰封。嘉泰不知因為什麼事大發雷霆,竟然讓柔平跪在她房間的地板上,用冰冷刺骨的水為她擦拭地板”
雲清緩抽了一口氣,結果牽動傷口,悶疼不已地咋舌:“甄貴妃娘娘和二皇子殿下不管管嗎?”
十一皇子歎了口氣,邊拍著雲清緩的背替她順氣,邊道:“管?怎麼管?據說甄貴妃娘娘幼時被庶母和庶出姐弟磋磨過,所以最討厭的便是庶出子女。二皇子妃又是她親自為二哥挑選的正妃,更不用說還誕下了嫡長子。有了嫡出的嘉泰,她又怎麼會在意那些庶女呢?”
“而且嘉泰很有分寸。”徽寧郡主補充道:“至少明麵上她和柔平溫素她們還是很過得去的,更何況……”
徽寧郡主似乎是有些難以啟齒:“畢竟她們是庶女,不是庶子。”
不是兒子,本就不在意庶出的甄貴妃自是更加無所謂了。不過是將就著養著,日後好送去聯姻罷了。
“至於二哥……”十一皇子歎了口氣:“後院之事都是二嫂打理,二哥從不過問。加之她們的母親又不是大族出身,就更加不會多加乾涉了。”
雲清緩聽了,心裡莫名有些難受,沉默了好久,才問:“那這和柔平郡主舉動奇怪有什麼關係呢?”
十一皇子拍了拍她的頭,安撫道:“怎麼沒關係?你想想,柔平是一點都不敢忤逆嘉泰的。如今林大小姐是嘉泰想要交好的人。嘉泰那邊還沒得到林小姐的準話呢,柔平就迫不及待地邀請林小姐去騎馬。這不是在打嘉泰的臉嗎?”
除非她能確定,嘉泰郡主再也找不了她的麻煩了,才敢如此張揚。
雲清緩長長地歎了口氣,想到柔平郡主,一時之間都不知道是該憤怒還是可憐:“隻不過她沒想到,她的這番計劃,全被我給毀了。”
徽寧郡主對柔平郡主的印象向來很好,此時見她居然謀害長姐,既覺得她狠毒,又不知這算不算因果報應,萬千情緒最終隻化成了一聲長歎:“柔平小小年紀便能如此縝密,環環相扣絲絲不錯。但她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居然能讓大理寺的人都查不到一絲痕跡。”
十一皇子喝了口茶,笑了笑:“這就隻能靠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