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2 / 2)

綏汐還是頭一次感受到這種萬人矚目的壓迫感。

她咽了咽口水,半晌都沒有邁出一步。

“顧師兄,宗主不是說我師父還在閉關嗎,怎麼……”

“不慌。”

顧長庚聲音放低了些,麵上淡然。

“你先過去再說。”

眾人都在等著她,綏汐心裡雖然十分疑惑和緊張,卻還是硬著頭皮過去了。

綏汐其實也想要跑著過去的,隻是因為之前在外頭一直站著沒怎麼走動,腿麻的厲害。

而她這樣一步一步怕走太快腳麻摔倒的謹慎,卻在眾人眼裡更像是遇事從容不迫的淡然。

不愧是劍祖的徒弟,這氣度著實不凡。

上麵一直還慵懶散漫坐著的塵淵和沈亦安也在聽到綏汐被喚上來後,而一驚,猛地站了起來。

“宗主,是名單出錯了嗎?劍祖尚在閉關,這個時候綏師侄上來誰來受她敬茶?”

劍祖容予的地位在整個修真界都舉重若輕,在拜師大典上如若他被其他人替了位置受了自家徒弟的茶。

就算他自己不介意,可放在劍宗也是極不合適的。

正因為他的地位無人能代替,哪有人敢替他受綏汐的拜師禮?

哪怕是平日裡不正經的沈亦安也覺得不妥。

塵淵隻最開始時候反應激烈了些,此時情緒已經平息下來。

他本身就對周遭事情不怎麼感興趣,聽到沈亦安這話後隻淡淡地瞥了謝遠一眼。

“宗主不是劍祖的師兄嗎?他代替劍祖受禮也未嘗不可。”

“這不是胡鬨嗎?他千年才得了這麼個獨苗,連拜師禮都是彆人替他受著……”

“夠了。”

謝遠見他們兩人又有要爭吵起來的趨勢,他沉聲開口製止。

威壓似山,一下子壓製住了。

“不是我,我不會替他受禮。”

“不是你,難不成是這小子?他有什麼資格代替……”

沈亦安話剛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一旁的塵淵也反應過來,他眼眸閃了閃,視線往後麵看去。

屏風之後,一抹月白衣衫顯露出了一角。

那人衣衫整潔,腰間衣袖有雲紋繡著,更襯得他如雲中花,海上月一般可望不可即。

“劍祖。”

“劍祖。”

繞是高傲如塵淵,在見到了容予的時候還是低下了頭。

沈亦安也少有正經地規規矩矩地行了禮。

“還是你能治得了他們。”

謝遠揉了揉太陽穴,從剛才到現在被他們兩人吵的腦仁都疼。

下麵的弟子們儘管依舊保持著和原先時候一樣的肅靜,可仔細一瞧卻還是能掩麵上的興奮。

畢竟容予常年深居簡出,能見到他一麵實在是比登天還難。

綏汐走到台階處,她一直低著頭。

和之前拜師的弟子一樣,一步一步走上台階。

她還不知道容予已經出關了的事情,周圍靜謐,沒有人說話。

綏汐也無從得知絲毫信息。

等到走到高台之上時候,綏汐跪下,垂眸靜靜地等著,心下也不免有些忐忑。

她隻能瞧見下麵一部分。

不一會兒,綏汐看到一抹月白映入自己的視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對方走過來的時候,她還隱約嗅到了一絲清冽如泉的沉香。

很淡,悠悠地浮在空氣之中。

而且,綏汐莫名覺得很熟悉。

像是在哪裡聞到過。

容予將蘭草蘸了靜心池的水,春風細雨一般輕柔地灑在了少女的發上。

有幾滴落在她的脖頸,冰冰涼涼的。

惹得綏汐不自覺縮了縮脖子。

“很涼?”

頭上那男人的聲音溫柔,似清晨落在身上的第一縷陽光。

可綏汐卻被這如靈魂深處回響的聲音給驚住了。

不為彆的,隻因為容予的聲音和林深一般無二。

她心下一悸,想著天下聲音相似的人千千萬,這才壓下了心頭的情緒,抿著唇點了點頭。

“忍一忍,這靜心池的水是要比平常的涼些。”

容予像是話家常一樣,很自然地攀談了起來。

這讓綏汐心頭的緊張慢慢消散了許多。

“那個……請問您是?”

她咽了咽口水,感覺自己聲音都有些不穩。

容予剛把蘭草放下,在聽到綏汐這個問話後一頓。

他指尖還沾了些水,因這一頓的動作而滴落在地。

“時間太趕,事情太多,我還沒來得及告訴她。”

謝遠有點兒心虛地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唇邊咳嗽了下。

“無礙。”

容予唇角勾起,並沒有將其放在心上。

他說完,目光再次落在了還低著頭跪在自己麵前的綏汐身上。

“我是容予,是你的師父。”

綏汐長睫顫了下,沒想到對方活了千年之久聲音依舊這般年輕。

她之前想著對方和謝遠是同輩,應當也是個鶴發老者。

“師父。”

消化了這個巨大的信息之後,綏汐乖乖改了口。

這聲師父喚得容予唇角弧度更甚。

這時一旁的童子將熱茶端了過來,青花白瓷,看上去並沒有什麼特彆。

青霄淩雲一向崇尚簡樸克己,對東西沒有什麼過多要求,所以並無花樣。

綏汐小心翼翼地用雙手拿起茶盞,高舉到頭頂恭恭敬敬地遞給了容予。

“師父,請用茶。”

在遞茶的時候少女因為杯子舉得高了,怕灑了,於是視線上移點兒。

不想這隨意的一抬眸,卻在瞧見了容予的樣貌後震驚得手一抖。

那茶盞驟然落了地。

容予眼疾手快,指尖一動便如一片雲彩般輕柔的將險些打倒的杯盞接住。

他微微蹙了蹙眉,正欲開口說什麼的時候。

因為茶水太燙,綏汐被燙到了手。

她咬著下唇,忍住不讓自己驚呼出聲。

“……沒事吧?”

這模樣落在容予眼裡更像是委屈,他怕自己稍微說重一句,對方就能當著他的麵哭出來。

他歎了口氣,溫和地對綏汐笑了下,帶著安撫意味。

“彆怕。”

以為是綏汐剛才緊張都手抖了,容予溫聲這麼說道。

他象征性地喝了口茶,然後將杯子放下,伸手想要將綏汐從地上扶起來。

結果少女身子下意識躲了下,避開了容予的手。

反應之快,像是避著什麼洪荒野獸。

容予的手就這樣在半空,收回也不是,繼續這麼放著也不是。

場麵一度非常尷尬。

一旁的塵淵見了一臉興味地勾了勾唇。

在座的都是人精,一眼便能夠瞧出綏汐並不是害怕或者緊張,而是條件反射地排斥容予而已。

“劍祖,這丫頭膽子小,連我一記指風都受不住。想必是沒見過這麼大陣仗,所以此時害怕了些也正常。”

塵淵這話給了容予一個台階下。

他眼眸閃了閃,唇角的弧度淡了些,而後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

“綏汐,你先回去收拾下東西吧。”

容予語氣平淡,沒有因為剛才綏汐的舉動而有任何不愉。

聲音溫和,聽不出什麼太大情緒波動。

“您,您這是要我趕緊收拾東西滾蛋的意思嗎?”

綏汐看著眼前這個和林深長得一模一樣的青年,眼睛睜得老大。

想到自己沒法在這修行就要在三年之內狗帶的悲慘遭遇,少女慌了。

這才意識到剛才她絕了自己後路,乾了件相當於慢.性自殺的蠢事。

“不是!師父,您聽我解釋,剛才我不是故意的!”

綏汐慌得雅痞,腦子瘋狂運轉著,卻半天也都想不出個借口解釋。

“你彆急,我其實真的不介……”

“我有病!對!我有病!我恐男!我怕異性碰我,所以剛才失態了!師父你原諒我不要趕我走啊!我還不想死嗚嗚嗚!”

看著哭喪著臉大喊著自己有病的少女,容予被噎著了,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說什麼得好。

半晌,在看到綏汐的情緒稍微恢複了些,自己能夠插上話了之後。

容予這才哭笑不得地歎了口氣說道。

“我剛才讓你回去收拾東西不是趕你走的意思。”

綏汐聽後一愣瞬間安靜,不哭了不喊了,什麼都止住了。

還淚汪汪的,疑惑地歪著頭打了個哭嗝。

容予眼神軟了下來,薄唇微啟。

“這段時日你叨擾宗主許久,也該回淩雲峰了。”

……

回逍遙峰收拾東西的時候,綏汐碰上了白羽然。

少女臉上少有的沒有了笑容,她咬著下嘴唇看著綏汐。

眼眶紅紅的,像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

綏汐被白羽然這麼盯著不大自在,她停下腳步走過去疑惑地問。

“怎麼了白師妹,你表白失敗被顧師兄打了?”

白羽然聽後愕然了一瞬,而後用看什麼負心漢的眼神看著綏汐。

“綏師姐,我以為我們是很好的朋友的……”

“啊沒有到那種程度吧,我們總共才認識了不過一月,頂多算沒什麼矛盾的同門而已。”

白羽然被噎住了。

她沒想到綏汐竟然這麼不給自己麵子,竟然直接反駁了。

而且還一臉認真地解釋。

“不管如何,總之你為什麼要瞞著我?”

“哈?我瞞著你什麼了?”

“你瞞著不告訴我你的師父是劍祖,虧我以為你拜師大典孤單一人還好心陪著你!你太過分了!”

她生氣地跺了跺腳,要不是綏汐是當事人,她還當真以為自己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一樣。

綏汐被氣笑了。

之前她也隻以為這小姑娘被眾星捧月慣了,所以難免性子嬌縱了一些。

卻不想竟然這麼不講道理,任性至極。

“我說白師妹啊你是不是太把自己當碟子菜了?我師父是誰我最開始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也是事後聽顧師兄說起才了解的,我為什麼要瞞著你?”

“再說就算我要瞞著你那也是為了你那脆弱的自尊心著想。我的師父畢竟那麼牛逼,我怕你一下子知道了受不了。”

綏汐抱著手臂看了一眼臉色不大好的白羽然,心下也舒坦了。

“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跋扈囂張的人,竟仗著劍祖來羞辱我!”

她生氣地用手指著綏汐,臉氣的通紅。

“枉我還以為你人不錯!是我瞎了眼!”

綏汐看著對方氣急敗壞地甩袖離開的身影。

她搖了搖頭。

“哎,現在的小孩子啊,真是腦回路清奇。”

她轉過身準備進屋收拾東西的時候,餘光瞥見了拐角柱子邊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那兒的顧長庚。

邊上有竹子掩映,不注意看還真瞧不出來。

“……顧師兄,你不會是在那裡偷聽吧?”

對方正直嚴謹的形象這一個月裡在綏汐的腦海裡已經根深蒂固。

這個時候看見顧長庚的身影,她很是驚訝。

被綏汐發現了之後,顧長庚才不慌不忙地從那邊走出來。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他淡定的將身上的葉子摘下來。

“我看你們剛才聊得……正歡,便不好出來。”

顧長庚斟酌了下字句,他看著綏汐麵色如常後這才鬆了口氣。

“白羽然在入青霄淩雲之前是雲澤王城的公主,從小養尊處優,性子嬌縱了些。”

“你彆與她計較。”

他掀了下眼皮,抿著薄唇這麼說道。

綏汐比白羽然年長,再加上思維想法都比較成熟,而且她也知曉對方心高氣傲,所以是自然不會真的與一個小姑娘計較。

“你放心,我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再說了,聽說她是顧師兄你的小青梅,這些日子我得你照拂,更不會介意的!”

“不是,我……”

“不用害羞,我都懂。”

顧長庚話還沒說完,便被綏汐打斷了。

她一個wink過去,一臉揶揄。

“……”

綏汐見對方沉默了,覺得是他臉皮薄,也沒再繼續調侃了。

她推開門,準備進去收拾東西的時候。

發現青年還木訥地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師兄,要不進去參觀一下?”

“……我在這裡等著就好。”

顧長庚說完這句後,看見對方的眼神更加微妙。

他喉結滾了滾,解釋道。

“我怕你東西太多拿不了。”

綏汐一愣。

“所以你是專門來幫我拿東西的?”

他微微頷首,而後想起了什麼又搖了搖頭。

“還有,關於之前拜托劍祖指點一事……”

“可以了,打住。”

綏汐抬起頭扶著額。

原來你來主要是為了提醒我這件事的。

不提容予還好,顧長庚這麼一說她的腦海裡下意識又浮現出了對方那張和林深一模一樣的臉。

她更覺得頭疼。

“這事好說,不過在此之前我想問問你點兒事情。”

“還是關於劍祖容予,也就是我師父的。”

綏汐壓低了點兒聲音,湊近鬼鬼祟祟地詢問。

“他有沒有什麼雙胞胎兄弟?”

“沒聽過。”

顧長庚搖了搖頭,一點兒也不覺得這問題有多奇怪荒謬,很是認真地回答。

“而且真有的話他也應當活了一千多歲成了一介大能,如若是這樣的人物我沒理由不知道。”

也是。

都忘了容予活了這麼長年歲了。

那便不是什麼雙胞胎了。

可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這兩人未免長得也太像了吧。

世界上怎麼會有兩個長得如此相像的人?

不過,當時綏汐看容予見到自己時候眼裡是陌生的。

一點兒情緒波動都沒有,好像是真的第一次見。

“……那他之前有沒有離開過青霄淩雲?”

儘管種種都表明容予這樣的人並不可能與林深有關係,可綏汐心裡還是沒辦法完全放下懷疑。

“沒有。劍祖幾百年都未離開過淩雲峰。”

那便真不是他了。

“綏師妹,你究竟想問什麼?”

青年看著綏汐摸著下巴深思的模樣。

“難不成你之前與劍祖見過?”

“……啊那倒不是,隻是覺得他長得像我初戀。”

良久,她聲音低沉,一臉嚴肅地這麼說道。

顧長庚沉默了許久,這一次他沒有再立刻回應。

他張了張嘴,開開合合了好幾次,最後實在是沒忍住。

“綏師妹,要不我教你幾句清心咒吧。 ”

“???怎麼這麼突然?”

“隻見其一麵尚且這般,日後你們朝夕相對我怕師妹你會把持不住犯下大忌。”

“……”

哦,說白了你就是不信我。:)

經過剛才與顧長庚稍微提起林深的事情之後,綏汐發現她就不應該說。

一是惹人誤會,二是也沒什麼人會真的相信。

算了,管容予是不是林深,這些都再與她沒什麼關係了。

綏汐想開了之後對和林深長得一模一樣的容予是自己師父這件事,也沒有最開始時候那麼糾結了。

“這個你幫我拿著就成,其他的我自己可以。”

綏汐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了東西後,將一個包袱遞給了顧長庚。

顧長庚接過,禦劍帶著綏汐徑直去了淩雲峰。

然而不想他們前腳剛走,白櫟便也過來了。

容予叫它過來引綏汐到淩雲峰,它會騰雲,卻還是為了偷懶省力氣在途中半空借力,踩掉了好幾隻仙鶴。

白櫟對青霄淩雲很是熟悉,它輕車熟路便來到了逍遙峰。

結果轉悠了好半天都沒有看到綏汐的影子。

它有些煩躁地甩了甩尾巴,打在地上啪啪作響,連地麵都跟著震動了起來。

周圍路過的人瞧見了白虎怒氣衝衝的樣子,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紛紛繞道離去。

綏汐這個時候還不知道自己因為這事與白虎結了仇怨,她這邊剛跟顧長庚到了淩雲峰。

和上一次來的時候一樣,這裡依舊沒什麼人氣。

入眼是滿目的蔥蘢之色,還有雲霧繚繞之中的樓宇閣樓。

“麻煩你了顧師兄,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自己拿進去就成。”

如若是往日時候,綏汐這麼說了顧長庚肯定不會客氣,轉身便離開了。

然而這一次,對方卻意外的猶豫了。

綏汐看著青年抿著薄唇,好像有什麼話要與自己說。

“怎麼了師兄,你有什麼事不妨直說。”

半晌,顧長庚這才小心翼翼地,帶了點兒試探的語氣開了口。

“……師妹,我能否與你一同進去。”

“我想拜訪下劍祖。”

“……顧師兄,我覺得你與其擔心我,不如先擔心擔心你自己。”

“擔心什麼?”

顧長庚一愣,不明白綏汐在說些什麼。

少女歎了口氣,上前踮起腳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我擔心你才是最後那個癡迷劍祖,誤入歧途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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