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祝女士欺負人(1 / 2)

民國之燕燕 多木木多 11483 字 6個月前

冬日無聊,哪裡有熱鬨哪裡就有人。

祝顏舒這廂呼朋引伴,那邊消息也開始往外流傳。

廖太太這會兒才剛起床,大兒子昨晚在舞廳玩到淩晨,現在還沒起來,隻有女兒和兩個小兒子在床前充孝子。

女兒捧著手巾痰盂侍候她起床,兩個帥氣兒子站在門口當門神,梳頭娘子帶著全套家什等在窗前,等廖太太起來了就給她做頭。一個老姨太太含笑陪在旁邊,一個才進門的以前是當紅舞女的新姨太太正滿屋的轉,替廖太太挑今天穿的衣服,嘴上沒口的誇“太太今天氣色真好”“太太這新做的頭發卷的真整齊”。

這時一個客人就到了,風風火火,滿麵喜色,從大門進來還沒進屋就叫:“廖太太,廖太太,出事了!馬太太介紹了一個破落戶給祝女士家的大女兒,那小子今天跑上門去了!”

她一路從門口說到屋裡,廖太太頓時精神了,披上一件襖就要招呼客人,一屋子人頓時呼喊著太太圍過去,這個給廖太太穿鞋,那個給廖太太拿裙子披肩。

廖太太被八卦吸引,什麼都顧不上,頭都沒梳,就拉著客人的手大家坐在沙發上:“怎麼回事?馬太太不是與祝女士挺好的嗎?怎麼介紹了一個破落戶?”新老姨太太,兩個帥氣兒子,沉默孝順的女兒全都豎起耳朵。

客人雖然隻聽了一節半尾,但仿佛住在了馬太太和祝女士的肚子裡,說的頭頭是道:“好什麼啊?馬太太心裡早就瞧不上祝女士了,嫌她沒丈夫沒兒子,人人都捧著她。那個破落戶聽說是她老家的親戚,也是個小地主,全家都在老家種地,隻送了一個兒子進城來讀書,不知馬太太跟他說了什麼,今天跑到祝家去讓祝家開口要多少錢才肯嫁女兒,哎喲,那口氣大的,說讓祝家隨便說,他都掏得起彩禮!”

滿屋大嘩,廖太太倒抽一口冷氣:“那小子的爸媽這麼有錢?!”

凡是做官的,沒有不喜歡有錢人的。

客人聽說話音,立刻壓低聲,將關於馬太太的一切道聽途說添油加醋說了出來。

“我聽說馬家二十年前才全家逃到這裡來,家裡是遭了難才拖家帶口背井離鄉。不過一

來就買地蓋起了房子,就是沒蓋樓房,蓋成了平房,還被人笑話呢。”

廖太太馬上想起這則耳聞過的故事,點頭道:“這個我聽說過!”

客人又道:“後來他們家又盤鋪子開店,開始虧光了,後來據說是找到門道才開始賺了錢。現在想一想,說不定是人家故意這麼說的,未必就是真虧了。”

廖太太搖頭:“開店哪有不虧錢的?四處不打點好了,幾個小流氓就能攪得你開不下去。”

客人連聲道:“是是是,還是您的見識多。那就是他家雖然虧了錢,但家底子厚,虧得起。”

這話才合廖太太的心意,笑著道:“這些藏在鄉下的人家,幾百輩子積攢下來的錢說不能真能堆出一座金山呢。”

廖太太打定主意要去馬家一探究竟,眾人就都忙碌起來侍候她換衣梳頭,一屋子的兒子、女兒、姨太太、丫頭、老媽子、梳頭娘子都被指使的團團轉。

客人在這一團忙亂中還有個座,還有杯茶,隻管見縫插針的跟廖太太湊趣說話。

“平時看不出來馬太太家那麼有錢,隻會往身上堆金子,活像個土包子。”客人滿腹眼氣全擠出來了。

廖太太笑道:“我也瞧不上她,說話聲音大的像敲鑼,行事又尖酸愛攀比,還是像您這樣的人交往起來才舒心。”

客人被廖太太這麼一誇,渾身的汗毛孔都往外冒蒸氣似的舒坦,謙虛道:“廖太太您這樣的人才叫人敬服呢。”

互相吹捧過後,又已經聊過了馬太太,話題自然就轉到了祝女士身上。

廖太太歎道:“祝女士也真是可憐人,沒了丈夫,也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兒子,才這把年紀還要被馬太太這樣的人欺負,真叫人看不下去。”

客人馬上附和道:“唉,是啊,咱們人人都有的東西,她偏偏沒有,凡人稱呼她隻能叫祝女士,不知她心裡聽到是什麼滋味。”

廖太太肯定道:“必是又苦又澀又難過的。”

客人平時偶爾也能湊上祝女士與廖太太這樣人物的牌桌,她倒是不覺得祝女士平素說話做事哪裡能讓人可憐了,不過廖太太這麼講,她是不會反駁的,何況女人沒有丈夫也沒有兒子,日後老了沒有依靠,確實是太可憐了。

等廖太太收拾完畢,兩人便急急乘車前往馬太太家。

廖二廖三也跟著一同去,兩人都有些擔心上回見過的楊二小姐。

廖三小聲對廖二說:“等過了年,我們去找楊二小姐玩好不好?”

廖二點點頭,小聲說:“好,我們約她去看電影。”

車後座上廖太太還在與客人說祝家的故事。

廖太太一片善心,替祝女士憂心操勞:“我早與她講過,她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女兒日子不會好過,等閒就會有人找上門去尋她們母女的麻煩,還是應該找一個男人在家裡坐著,頂門立戶。”

客人早就好奇祝家到底還剩下多少東西,便問:“祝女士家底頗豐吧?今日她在家裡笑話馬太太,道她見過的錢比馬家十輩子攢的都要多。”

廖太太就笑著搖頭:“這話也不算錯。祝家發跡早,前清乾隆爺時就起來了,你算一算這是多少年的大家族吧。”

客人乍舌:“乖乖……”

廖太太慢條斯理的說:“不過後來就慢慢的不行了,子孫不爭氣,再加上一些彆的事故,家裡慢慢就敗落下來了,不過瞧著還是比旁人要好的。當年這座城裡,祝家是第一個買地蓋洋人彆墅的,色色樣樣都是照著洋人王宮裡的樣子造的,一人高的大座鐘,宮裡有的,祝家都有,宮裡沒有的,祝家也有。”

客人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了,連坐在前麵的廖二和廖三都屏息凝神的聽著後座的聲音。

廖太太笑道:“當年我還沒出生呢,不曾親眼見過祝家的豪富。我記得……就是在我出生那一年,祝家分家了!”

客人恍然大悟:“原來祝女士隻是祝家一支的。”

廖太太:“她是嫡脈第七房的,不是旁支。”

客人點頭:“原來如此。”

廖太太道:“祝家十幾支一起分家,將祝家家財分得乾乾淨淨,連一個盆,一支釵都沒落下,全分了。大頭自然是嫡支的拿了,旁支的也都分了三瓜兩棗的,後來就都走了。祝女士的父親雖然是嫡支,卻是小兒子,在家裡原本也說不上話,分到他手裡的錢估計也沒多少。他也不做生意,也不養小老婆,就坐吃山空。”

客人聽了不由得感歎:“這不是就等著人沒了才離

婚的嗎?真不是個東西啊!”

廖太太笑道:“祝老爺子也是心裡有數的,那個楊先生你沒見過,是個頂頂沒本事的男人,一輩子吃祝家的軟飯,等老爺子走了才敢離婚。離婚以後,祝女士更加深居簡出,隻顧著撫養兩個女兒了。”

客人道:“那祝女士到底是有錢還是沒錢呢?”

廖太太笑道:“她見過的錢倒真的是比彆人家攢十輩子的還要多,但要說祝老爺子給她留了多少錢,這就不好說了,再有那楊先生臨走前,據說趁著祝女士不在家還跑去搬了兩三回東西。”

客人頓生憐惜:“天爺,這可真是個壞人啊!”

廖太太:“祝女士顧忌夫妻情份和顏麵沒有報案控告,隻是跟幾個親近的朋友哭訴了一番,我這才知道的,唉。”

幾番議論,車就到了馬家。

馬家當年蓋房子沒有蓋樓房,全是一水的青磚大瓦房。馬家馬老太太還在世,小老太太瘦得像一枚棗核了也還活著,家裡四個兒子全都要在店裡乾活,馬太太等家中的媳婦、兒媳婦也都要在家裡乾家務。

過年時可以出去竄門,是馬太太最風光最幸福的時刻了。她是萬萬沒想到祝顏舒竟然會因為這件事就找上門來!還將牌友們都帶來了。

門前突然來了幾輛小汽車和許多黃包車,馬家的人都嚇壞了,馬太太穿著土布衣服,搭配著昨天梳頭娘子替她梳好的精致頭發,顯得怪裡怪氣的。

祝女士從汽車裡走下來,眉眼精致、一頭齊耳小卷、粉白的麵、塗著鮮紅的口紅,穿一件暗紅色的旗袍,披一件白色的貂毛披肩,左手一隻指甲蓋大的金鋼石戒指,配她的手表,脖子上掛著一串塔鏈,正麵三顆冰糖似的方型金鋼石掛在暗色的旗袍上,哪怕現在陽光不太好,也耀的人眼花。

祝女士一下來先用目光上下打量馬太太,眉梢一挑,刻薄勁撲麵而來,她似笑非笑,慢條斯理,一個字一個字往外吐:“馬太太。”

跟在她身後來看熱鬨的人也都過來了,全都是去見客的裝扮,雖然不及祝女士專門打扮的富貴,但也把馬太太給襯得不像話。

馬太太頓時就想地上找條縫鑽下去。

這時她的弟媳也來了,一看就站在屋

裡不出來,隻是喊:“大嫂,媽說讓你把客人帶進去招待。”

馬太太就知道今天這笑話不止是被祝女士看,幾個弟妹也要看了。

她腹背受敵,隻好上前對祝女士說:“祝女士,還請屋裡坐,喝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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