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房客(1 / 2)

民國之燕燕 多木木多 9731 字 9個月前

楊玉燕坐上黃包車,正在回家的路上。

路邊的小攤販比往日要少了許多,現在還不到黃昏,遊走的小攤子已經看不見幾個了。

路人行色匆匆,不知是不是她心有所想才會帶色視人。

她總覺得連行人的臉上都生出了許多愁苦,沒有以前那麼輕鬆自在了。

雖然整個國家都在經受苦難,但這座城市的人以前還是很放鬆的,這裡還是城市的中心,是最繁華的地方。街上四處可見的大招牌,大畫報。每天每夜都車水馬龍的跳舞廳,大戲院。

似乎爭執與矛盾都集中在報紙上和外國人聚集的地區,與他們是無關的。

她平時也喜歡聽大人們說話聊天,大家都認為“有外國人的地方肯定打不起來,外國人還在呢”

“外國人就是要錢,他們都把紫禁城搬空了,早就撤走了”

“我看最後不是外國人打我們,而是山-東或山-西那邊的人打過來才對”

“大人們吵來吵去,趕緊有一個人出來登基就太平了”

這個世界不是課本上的幾行文字,幾個數字,幾個地名就能概括的。她在這裡度過每一分每一秒都讓她更加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如何麵對。

她沒有一點辦法,想不出一點主意。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知道些什麼,又怎麼告訴祝顏舒與蘇純鈞呢。

她好像也隻能眼睜睜看著,隻能跟家人在一起。隻要他們在一起就可以了,不管是什麼困難,她隻想跟家人在一起。

黃包車將她們姐妹送回家。

楊玉蟬跳下車,扶楊玉燕下來,拉著她就快步上了樓。現在正是下班的時間,樓裡都是人。楊玉蟬不想跟彆人說話,也怕被彆人拉住東問西問的。

但就算是這樣,還是被人拉住了。

是一樓姓丁的一家,那一家是一對夫妻租房子住,兒女都送回老家去了。丁先生以前是在戲院做報幕的工作,也會寫一些文章,偶爾寫幾個小本子。後來他供職的那家戲院的台柱子被搶走了,戲院就倒了,他就四處串場,做一個墊場的角色,他說學逗唱都會一點,還會拉二胡。

丁太太是個挺普通的婦人,除了不會奶孩子,彆的也沒什麼大毛病。她不

做事,每天做完家事就是東家串串,西家走走。她人長得精瘦,從側麵看就像一片紙人,不過人長得很秀氣,說話聲音小小的,語速很快。

張媽卻不喜歡丁太太,因為她生下孩子卻沒有奶水,孩子剛落地時成夜的哭,餓得睡不著。

張媽每回都要去敲門,逼她現煮米湯喂孩子,回來就說:“小氣死了!自己生的還舍不得喂,還要等婆婆來了帶回鄉下去喂。”

楊玉燕初次聽說時嚇了一跳,“那孩子不會餓死嗎?”

張媽推她回屋睡覺,讓她不要管:“她晚上舍不得起來,白天還是會喂的,不過喂的也不夠,孩子吃不飽可不就是要一個勁哭嘛。”

楊玉燕:“那她為什麼不把孩子喂飽?”

張媽:“她不想收拾孩子的屎尿!不想洗尿布!”

雖然張媽這麼說,楊玉燕其實不怎麼信。因為她想,小孩子不吃飽會死啊,特彆是剛落地的小孩子,真有親媽會不想洗尿布而故意不喂飽孩子嗎?不可能的吧?

不過她來了以後也就撞上一回丁太太生孩子,還是她剛出院不久的事。後來丁太太沒有再生一下,她也沒有證實的機會。

據說丁太太生了四個孩子,都讓婆婆帶回鄉下養了。

丁太太跑上來抓住楊玉蟬的手臂:“大小姐,我問一聲,那個治安費什麼時候收啊?”

楊玉蟬被她在樓梯上抓住,十分不快,下巴揚一揚指著大門上貼的通知說:“上麵寫的有,二十五號,就是明天。”

丁太太:“那一家收多少啊?”

楊玉蟬:“一家三塊三。”

丁太太一雙精明的眼珠子轉了轉,嘀咕道:“三塊三哦,啊呀,可是有點多了呢。”

楊玉蟬:“家家都要交的。這也不是我們收的,是憲兵收的,您要是有意見,恐怕要去憲兵隊說了。”

丁太太連忙說:“沒有沒有,哪裡有什麼意見?應該的,應該的。”她趕緊放開抓住楊玉蟬的手,客客氣氣的目送她們姐妹上樓去了。

八點鐘,蘇純鈞回來了。祝家人還在等他,張媽還特意留了飯。

蘇純鈞回來,她才去廚房現做的,一會兒端上來,專門放在他麵前。

蘇純鈞一看,是賽螃蟹。

他立刻起身專門謝張媽

:“張媽疼我就像疼兒子一樣。”

張媽不好意思了,推他坐下:“快吃吧,彆說話了,一會兒涼了。”

蘇純鈞這才坐下吃飯。

祝顏舒和楊玉蟬都起身離開,隻讓楊玉燕坐下陪他一起吃。

楊玉燕也吃過了,拿著算盤在撥珠子,撥一撥,看一看抄下來的口訣,嘴裡還要念叨。

蘇純鈞吃飯快,大口吃完,把碗盤放到一邊就走過去看她。見她背的艱難,伸手就去撥珠子。

楊玉燕一巴掌敲上去,虎著臉:“彆搗亂!”

蘇純鈞:“其實我也學過的,我來教你吧。”

他把算盤拿過來,放在手裡先複位,然後念一句口訣就打出來了,順暢的簡直像在彈琴,不到五分鐘他就打完口訣了,再哢哢複個位,又瀟灑又帥氣。

沒想到看人打算盤還能看出個帥氣來,楊玉燕都有些呆了。

“你怎麼會這個啊?”她拿過來,自己繼續艱難的照口訣打。

蘇純鈞:“代教授教的,我還曾經想去當賬房呢。”都是他當年打工賺生活費的事了,“不過最後沒乾成,那些店裡的賬房都是自家人,不用我這個外人。”

楊玉燕嘀咕:“代教授還有不會的嗎?”

蘇純鈞想了想,歎氣:“沒有了吧?他好像什麼都會。”他以前認為代教授是大家子弟也是因為代教授還會彈鋼琴,還會拉小提琴,還能唱兩句歌劇呢。結果代教授自述是因為想在學校裡交朋友才去學的,最後當然朋友交到了,他也把鋼琴小提琴和唱歌學會了。

他還會下棋,會打橋牌,會打麻將,會打撲克……總之,代教授說他看到什麼都想學,然後一學就會。

楊玉燕勉勉強強的把口訣給打下來了,慢吞吞的把珠子都撥回原位就不想打了。她把算盤往旁邊一推,找蘇純鈞聊天:“你最近在做什麼?怎麼都是這麼晚才回來?”

蘇純鈞靠在椅背上伸了個懶腰:“去給局長們做孝子去了。”

正副局長都在醫院,他當然是去獻孝心去了。真兒子還沒有天天去呢,他們這些下屬倒是天天去報道。

楊玉燕笑道:“醫院裡的大人們快要住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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