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燕在坐上黃包車後,終於想起了她把楊玉蟬和施無為一起留在了家裡。身為妹妹,她是非常了解楊玉蟬的,她肯定會不自在的。
想到她的性格,楊玉燕有十秒鐘在發愁。
她旁邊的蘇純鈞馬上發現了,摟著她說:“想到要去哪裡了嗎?”
成功晉身為未婚夫的他已經可以跟楊玉燕坐同一輛車了。雖然現在自由戀愛盛行,但男女之防仍然很重。
楊玉燕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講述了一遍,重點在於她是如何的擔憂她親愛的姐姐那少女羞澀的心情。
“唉,早知道我就把她也拉出來了,要麼就明天再休息也行,今天可以跟施同學說讓他明天不必過來。”她說。
蘇純鈞搖頭,他可不想帶著大姨子一起逛街。
“你不讓施大頭來,誰幫張媽刷碗刷鍋?”他說。
近日以來,施無為同學最受張媽喜歡的就是他一手刷碗刷鍋的好本事!他手大力氣大,抓住鍋刷可以把鍋刷得很乾淨!鍋底上的陳年鍋灰都被刷沒了呢。
張媽一天要誇他五六七八回,他刷鍋的時候,張媽就在廚房外麵一臉慈愛的看著他。要是不讓他來,張媽又要自己刷碗刷鍋了,那張媽的臉色……
楊玉燕想起那個場景就打哆嗦。
蘇純鈞心有戚戚然的摟著她說:“你說對不對?所以,不能不讓他來。我都擔心等他去留學了,咱們家的鍋誰刷?”
讓誰刷?
楊玉燕自然而然的把目光倒向身旁的未婚夫。
兩人對視一眼,齊齊歎了口氣。
對,人選倒是現成的。
就是蘇純鈞自己。
施無為來祝家是為了去留學做準備,畢竟像祝家這種西化教育的家庭還是很少見的,又對施無為很友好,還有代教授和蘇純鈞的麵子,施無為在這裡進行練習是最合適的了。還有楊玉燕和楊玉蟬都很擅長英文對話,兩姐妹的知識麵也足以給施無為打擊,令他知而後勇,努力學習。
代教授在匆忙之間就能找到這麼合適的地方,實在很難得。
不過,等上幾個月,施無為坐上去英國的大船,他就再也不能替祝家刷碗了。
蘇純鈞這幾日每次想到這裡都會難以成眠。
以他對張媽的了解,非常清楚張媽肯定會因為失去一個好用的幫手而心氣不順,她一不高興,就會加倍難纏。而祝家母女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就是楊玉燕姐妹願意幫張媽乾,張媽也不舍得讓她們乾。
因為,還有他啊。
有施無為做例子,他這個準女婿還有什麼理由不幫忙乾家務呢?
他還要主動自己提出來才對。
不然,張媽的火氣就肯定會衝著他來了。
但是他也不想乾啊。
誰會想乾活啊。
他以前不想自己做飯,不是在外麵買著吃,就是在學校吃,後來還寧可鑽到祝家去厚著臉皮討飯,都不想自己做。
他不想打掃,房間裡的家具才會那麼少。
他不想洗衣服,衣服才會那麼少,才總是租衣服穿。不止是因為沒錢,因為租來的衣服便宜,還因為租的衣服還回去以後,當鋪會自己找洗衣工去洗啊,這不就不用他自己洗了嗎?隻要算好時間,他就可以今天還了衣服,隔兩日再去租,就又是乾淨的了。
他當然也不想刷鍋刷碗。
他是打定主意結婚以後一定要請工人的,他不想乾,燕燕肯定也不想乾,既然這樣,一個月花十幾塊請個工人洗衣服做飯收拾家務不是很劃算的嗎?
隻是現在施無為先開了個壞頭,等他走了以後,張媽肯定會盯上他的。
現在時局又不好,他一時半刻也找不到可信的人雇來當工人。
為了這件事,他是真真實實已經發愁好幾天了。不過不對人說而已。
現在與未婚妻心有靈犀,蘇純鈞忍不住求助於她:“燕燕,你快幫我想一想有沒有什麼辦法?”
楊玉燕痛下決心:“到時我幫張媽乾!”為愛犧牲,刷個鍋而已,她還是行的。
蘇純鈞趁機握住未婚妻嫩白的小手:“唉,我哪裡舍得?我這幾日一直想再找個工人,可是現在哪裡去找可信的人呢?”
兩人左右想不出主意,隻好先擺到一旁。
再提起楊玉蟬與施無為獨個在家的事來取樂,蘇純鈞笑道:“你不是還想搓和他們嗎?這不是正好?”
楊玉燕搖頭歎氣:“你不了解我姐。她雖然看起來是個新式女青年,似乎並無男女之防,但事實上她的心還是很少
女的,很多事都很講究的。”
蘇純鈞點頭:“這個我倒是沒注意。那你是什麼樣?”他握著她的手問。
楊玉燕笑嘻嘻:“我也是個少女啊。”
其實她心裡清楚,她比楊玉蟬更自閉。楊玉蟬隻是懷抱著對男性的戒心,她則是對家外麵的人都抱有戒心,不論男女。她本來就沒打算在這裡跟人交朋友,除了祝家的人,她對外麵的人都是漠不關心的,她雖然對這整個世界抱有善意與憐惜,卻從來沒有針對到具體的人身上。
她是一個冷血、冷漠的人,仿佛一隻孤狼,徘徊在深夜的荒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