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祝顏舒的舊衣服——一件藍色絲綢襯衣和極寬腰封的白色裙子從小汽車裡下來的祝玉燕在看到蔡宅的時候不由得歎了一聲:“我的媽喲。”
你見過在自家宅子裡用羅馬柱的房子嗎?除了鄉村彆墅。
蘇純鈞挽著她,小聲說:“蔡先生是鄉下出身。”
窮人乍富。
二人走上高高的台階,走進宏偉如神殿(或法庭)的大門,迎麵就是兩個白俄女仆,她們都挺高的個子,金色卷發藍色眼睛,高鼻深目,十分的美麗。
兩人都很沉默,鞠躬行禮後就說:“夫人在裡麵。”
祝玉燕覺得她們的中國話說的還是挺好的。
結果進去以後更加傻眼了,因為蔡家的白俄女仆出人意料的多!屋裡幾乎全是白皮膚的俄國女仆。
客廳正中,一個大大大壁爐。
客廳牆上,掛著一副巨巨巨大的肖像畫,正是蔡文華本人,一看就是可以當傳家寶的肖像畫,留給後世子孫們看的。
祝玉燕莫明的有一點懂了。
蔡先生的品位正是如此。
他可能也並非是崇拜西人,可能隻是因為……他覺得西洋的東西高級,才在自己家中這麼擺設吧?
在鋪著紅色地毯的巨大客廳裡,當中擺著的巨大的華麗沙發上,坐著一圈低頭嗚嗚嗚哭泣的女人。
當中的那個女人已經換上了一身黑色的旗袍,其他的女人有的已經換了衣服,也把首飾去了,妝也洗了,有的女人就顯然是沒來得及,還穿得珠光寶氣的。
白俄女仆領著蘇純鈞與祝玉燕進去,站在外麵說:“太太,有客人來了。”
梁欣華今年二十六歲,嫁給蔡文華已經有七年了。她十八歲見到他,十九歲嫁給他,從一個普通家庭出身的普通女大學生,成為了首屈一指的名媛,收獲的並非隻有名氣,得到的也並不隻是蔡太太的位子。
她的野心,當然並不會止步於此。
蔡文華死的太早,但也算死的是時候。她現在還年輕,還能憑著資本再嫁一回。
她抬起頭,不看來人是誰,木然的說:“請坐,請原諒家中出了大事,無心招待您。”
她用眼角餘光看到那個年輕的男人先扶著他手邊的女士坐
下後,自己不坐,仍是站在那裡,就知道這不是一個好糊弄的人。
男人要對女人有所求,她才能施展。可男人要是對女人無所求,那就隻能警惕。
她警惕的望著蘇純鈞,問:“還沒有請問先生貴姓?”
蘇純鈞也不是來說廢話的,怎麼說呢?
他是來找機會露臉的。
上級要員馬上就要來,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其他人都驚惶失措,那是因為他們的屁股確實都不乾淨。
至於蔡文華,人已經死了,沒人再把他放在心上。
蘇純鈞覺得,現在要想在要員麵前獲得一席之地,而不是被人見過即忘,當小蝦米忽略掉,最好也是最便宜的辦法就是替蔡文華辦一個風光的葬禮。
還必須要給要員留出機會發揮。
換句話說,他做的跟蔡文華隆重舉辦馮夫人的葬禮用的是一個套路,隻不過前腳是蔡文華用彆人的葬禮,後腳他自己的葬禮也被人如法炮製。
人生的不確定性。
蘇純鈞:“小姓蘇,乃是蔡先生的同事,某曾與蔡先生共事,深為敬佩蔡先生的為人。如今英靈未遠,夫人還請不要過於傷心,以免蔡先生泉下有知,為夫人擔憂。”
這都是場麵話,所以聽了這話的人都該流淚。
梁欣華就用手帕捂住臉,表演了一下悲痛欲絕。
表演很到位,祝玉燕聽她嚎的耳朵疼。
梁欣華聽說這人姓蘇,就猜極有可能是蔡文華曾經提過的“蘇純鈞”。蔡文華沒少在家裡罵他,說他是舔溝嗜腚之徒,罵得極臟,梁欣華聽著都覺得臟耳朵。她極為了解蔡文華,他要不是十分忌憚此人,絕不會罵得這麼凶。
隻是可惜以前沒有機會見這個蘇先生,今天才頭一回見麵。
梁欣華擦乾淨眼淚,微笑著說:“原來是蘇先生,早就聽我家老蔡提過你,他說與你是極好的朋友。果然今天隻有你來了……”
人未走,茶就涼。何況蔡文華死得透透的。從今天醫院打電話讓她去收屍到現在,政府裡一個人都沒來,連個電話都沒有。
梁欣華知道這是蔡文華一死,沒人理他們了。
這讓她怎麼會不憂懼難安?
本來她心中就像貓抓一樣沒有著落,現在見到蘇純鈞,就如同見到了
主心骨,要是他沒帶女眷,她都敢把人請到內室跪下求他。
梁欣華又去瞄那個女孩子,心中猜測那正是蔡文華提過的蘇先生極寶貝的未婚妻。聽說蘇先生對他的未婚妻是言聽計從。
沒見過以前,梁欣華不相信。她見過的男人多了。如蔡文華一樣深情的男人心裡也隻是個下流的小人。
男人的話,都要打個折扣聽,有時打一折都是高看他們了。
但她卻可以利用這個未婚妻做點什麼,女人的心都是軟的,這個小女孩看起來年紀也不大,隻要求一求她,說不定也能事半功倍。
她心裡這麼想,卻沒有去看祝二小姐,而是繼續跟蘇純鈞說:“蘇先生是高人,我們這些婦孺之流沒有見識,蘇先生有什麼吩咐,我們都照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