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商會一直都是很講規則的——可能是他們自己內部有什麼階級啊層級啊之類的東西吧,以前對外聯絡的一直都是鈴木三郎,日本人也都認為他這個會長是會為大家的利益奔走的,打虎還要三兄弟呢,一群中國話都不會說的日本人想在異國做生意,不擰成一股繩,不同進同退,行嗎?
不行。
但這是之前他們的想法。
在鈴木太太開了夜市又開了一雄大賺特賺之後——這都是祝玉燕給她出的主意。
我賠錢了嗎?當然沒有,我賺得多著呢!
做生意,就要爭個麵子。
誰說我賠錢我跟誰急!
我日進鬥金!天天躺著賺錢!我的東西彆提賣得多好了,中國人都搶著要!
你是天天說自己賠錢啊不賺錢啊,久而久之,彆人就會覺得你真的是個窮光蛋了。
那多沒麵子啊。
鈴木佳子當然不接受自己沒麵子,何況還是在日本人麵前沒麵子,那更是比殺了她都難受。
祝玉燕說,這就跟送雞蛋讓中國人來排隊領雞蛋一樣,就是為了營銷你的商店很火,你賣的東西很受人歡迎,要是有生人來買了,你還要告訴他“我們的貨物很緊俏,可以為您預約三個月後到貨”,這會讓客人以為你的東西真的很好,都供不應求了。
她說的太有道理了,不由得鈴木太太不信以為真。
所以,鈴木太太對所有來問她生意如何的日本人都矜持的表示:也沒賺多少錢,隻有億點點,億點點而已。
又有祝玉燕等中國太太們對日本人打包票:我們老喜歡日本的東西了!我們天天上鈴木太太那裡買東西,我們都要求著她賣給我們呢。
她們拿著鈴木佳子賣的手帕啊扇套啊這類東西在手邊招搖,像祝玉燕這等大吹,能見一個日本人就換一個,一問就是:買!我都買了三大車了!我們全家都用鈴木太太賣的手帕!
日本人就算有那麼一分智慧覺得祝玉燕有捧鈴木佳子的嫌疑,或許、可能、大概誇張了一點點。
但他們也最多認為誇張的程度是從億點點變成了小億點點,賺肯定還是會賺錢的。
畢竟,日本現在占領了這座城市,中國人敢不買日本的東西嗎?
中國人肯定不敢,所以鈴木夫妻倆真的賺了很多很多錢。
於是他們就勇敢的開店了,並下了大量的訂單從日本運來。
然後,店就賠了。
賠得讓他們覺得今天太陽升起的方向都不對了。
已知:中國人很喜歡日本的東西。
祝玉燕確實在報紙上大吹特吹,也很給麵子的帶著中國太太團去店裡掃貨,專心營造出了“中國人確實喜歡日本人的商品”的氛圍。
已知:鈴木佳子的店在賺錢。
已知:他們的店不賺錢!
又已知:鈴木三郎已經悄悄在郊外開工廠了!
結論:鈴木家兩口子在騙他們!
他們從來沒想過要帶所有日本人一起賺錢!
他們隻想自己賺錢!
這個結論一經得出,所有的日本人都信以為真。
畢竟,鈴木三郎也不是什麼舉世聞名的大善人,他的品德並不足以為他的行為背書,讓日本人都相信他絕對不會背叛日本商會的其他人。
何況,其他日本人自己就會做出這種事,代入一下也很容易認同鈴木三郎吃獨食的行為。
是所有人一起賺錢好呢?還是我一個人賺錢好呢?
廢話,當然是我自己賺錢更好!
之前日本人也隻是勉強忍著,畢竟現在這座城市就在日本人手中,他們這些商會的人跟著軍隊一起過來,想的就是要占據這座城市所有的市場。
這座城市是整個中國最厲害的城市,它是整個中國最漂亮的門戶。
想想一下,假如這座城市裡所有的酒店都是他們的,所有的高檔餐廳都是他們的,所有的銀行都是他們的——那他們能賺多少錢!
日本太小了,不及中國,他們想要成為這個世界上最有錢的人,就要占據這個最大的地盤。
在發覺鈴木夫妻倆不仁義之後,日本商會的其他商人暗地裡開了幾個小會,很快聯合了起來,組成了幾個新的聯合會,然後就開始抱團在這座城市裡淌了——他們還是不敢單打獨鬥。
首先,就是要開辦工廠!
日本太小,日本的工廠開不了多大,而且每次運過來也要浪費時間。大部分的日本商人都起的是在中國開工廠,直接在中國生產,然後從中國的港口運出去的主意。
開工廠首先需要的就是地皮和許可證,所以蘇純鈞的桌上突然多了許多日本商人友好的請柬和禮物。
蘇太太在家裡也收到了許多禮物和請托。
晚上,蘇先生與蘇太太夫妻兩個就一起坐在沙發前商量都有哪些日本人這麼上道。
祝玉燕:“這有個準備做瓷器的。”她撿出一個名片說。
“這還有個做洋娃娃的。”她又撿出一張名片說。
蘇純鈞把名片拿過來認真盯兩眼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