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國華一點都想不到,他竟然就這樣被抓了!
萬國華其實是很小心的,他是苦出身,父親是碼頭苦力,在他七八歲時扛大包吐血累死了。他爸爸死了以後,他媽隻能也去扛大包來養家,他還有一個妹妹一個弟弟,家裡三個孩子,日子過得很苦。
萬國華從在街頭拾香煙頭開始,慢慢學會摸包、賣報紙、加入幫派、在茶室當博士,一路混成了一個掮客。
但他不是什麼高明的掮客,做不了大生意,也就是拉個皮條,幫人租房找工,有時賣兒賣女也做,做局害人也做,什麼都做,但他是中間人,等於隻替兩邊牽線搭橋,真正的壞事不是他乾的,砍人也砍不到他頭上。
香港是個亂法之地,上頭全是英國佬,底層全是華人。在香港,英國佬家裡的越南保姆都比華人更金貴,穿著傭人服走在大街上的印度人,華人都要給他們讓路。
萬國華沒打算當大清的忠臣,也對新建立的國民政府沒什麼興趣,他早早的就剪了辮子,穿上西裝,說著一口英語——有時甚至會故意說印度味的英語,假裝是印度人。
他的名字是父親取的,父親死後他就給自己改名叫彼得、波姆、菲爾……等等,他的名字太多了,常常換,畢竟做這種生意,多幾個名字備用也是常理。
萬國華·彼得·波姆先生,還有一個秘密的身份。
他是維多利□□報部門的一個特派員。
做這個特派員,一個月可以領兩千英鎊。
他隻需要調查一些事,把它們寫下來寄出去就行了,有時也需要拍拍照、在街上製造幾起騷動。
這一次,他就是受命來這座城市製造幾起騷亂。
活動經費並不多,所以萬國華先生要省著點花——省下來的都是他自己的了!
他沒有去找大幫派,那些幫派要錢都多,他嫌貴,於是隻找了幾個小幫派。也不要他們做彆的,隻需要故意在街上惹事就行。
做事的幫派出多少人,他出多少錢,一個人頭一天一鎊。要是真的發生了衝突,衝突參與者每人一天多拿一鎊。這個就不必交給幫派了,是他單給的獎勵金。
重賞一出,不由人不效死!
一鎊,足夠買一袋米了!一天一鎊,等於每天都可以買一袋米回家!
所以那些流氓才不怕死,看到警察手裡有槍都敢往前衝。
萬國華不是一直在這座城市蹲著等結果,他一個月才來一回,結賬,查賬。因為不想引起日本人和碼頭上的人的注意,他都是包一條小漁船,混在偷渡的人中間,不知不覺的上岸。
這樣嚴密的保密措施,竟然也能被看穿!
萬國華穿著臭爛的破衣破褲子,連鞋都沒穿,身上一分錢都沒有,包袱裡隻有兩塊發酸的乾餅。
他混在偷渡的人中間往來兩地已經十幾回了,回回都沒問題,今天卻一下水就被人圍了,這群同船偷渡的人硬是把他給逼到了一處岸邊。
他才知道今天這一船,都是劫匪!
就隻為了抓他!
不在香港動手,特意到了這邊再動手。
萬國華被押跪在地的時候,瞬間想出了許多可能性。
是他上回幫算命的騙某富翁的錢被發現了?是上上回賭-局詐-騙被賭-場發現了?
難道是他當英國人的暗探被發現了!
萬國華一邊恐懼著,一邊求饒,嘴裡不停的說話,從本地方言到蘇州話,再換到粵語,再換到英語,再換到日語。
結果拳頭挨了不少,都沒有用。
萬國華的牙都被打掉了一顆。
被抬上車,再被兩個人坐在身上,一路給拉到了一處隱蔽之地,再被抬下車時,命都沒了半條。
他麵前站著幾個人,顯然就是抓他來的人。
為首一人客客氣氣的用本地方言說:“萬老板!久仰久仰!”
萬國華立刻跪好,一下下磕頭:“老板!老板!大哥!有什麼事吩咐小弟就行!小弟什麼都肯做!彆殺我!千萬彆殺我!”
為首者笑著說:“果然萬老板是個和氣人!愚兄弟早就聽過萬老板的大名,心中十分的敬佩!今日兄弟請萬老板來,隻為有一事相求,隻要萬老板答應了,愚兄弟立刻放萬老板回家,日本萬老板再來這裡,也是我兄弟的朋友!我保證沒有人再敢動萬老板您一下!”
萬國華連聲答應:“好好好!不知大哥想乾什麼?我認識富豪A、富豪B、富豪C……大哥想見誰?我立刻幫大哥牽線!大哥要是有什麼彆的要求,我也一定都給大哥辦到!”
為首之人黑了臉,沉聲道:“萬老板是不是瞧不起我兄弟?到了如今的地步,還要把彆人的名號叫出來嚇唬人不成?”
萬國華:“???”不是,大哥,我就是乾這個的,你不是想做局抓富豪勒索嗎?
萬國華連忙說:“不不不,不敢不敢!大哥,是我太笨了,大哥怎麼說我怎麼做!”
為首之人一腳踢翻萬國華,踩在他的腦袋上,蹲下說:“萬老板,兄弟想找你借兩個錢花一花,你不要裝傻!”
萬國華份外的茫然。錢?他哪有富豪有錢?大哥你想要錢,我給你介紹富豪啊,你去勒索富豪不好嗎!
萬國華真誠的說:“大哥誤會了,小弟沒有多少錢,小弟也是個苦出血,我爹就在碼頭當苦力。小弟願意幫大哥引富豪進局,大哥到時想要多少錢都行啊,最近有一個新到港的馬來西亞富豪,據說在馬來西亞有許多橡膠園,大哥,你看怎麼樣!”
為首的大哥冷笑:“我看?我看你是欠揍!兄弟們,給他一點顏色看看!”
於是萬國華又挨了一頓揍,嗚呼不止。
他聽為首的大哥說:“誰不知道你萬國華有錢?汽車裡時刻備著一箱黃金買命,遇到劫道的直接扔掉黃金逃命。我們兄弟也不要多,就要兩箱黃金,你都不肯給,肯定是看不起我!給我打!!”
萬國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