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玉燕聽到這個流言後,就對蘇純鈞說，“我們等一等。”
等流言發酵起來。
鈴木佳子與祝玉燕不同，她是很賢淑的，她在家中舉辦茶會和插花會,交往的都是同為日籍的,日本人的妻子和女兒,而且都是她認為值得交往的家庭，這些家庭不是有錢，就是有權,其中不乏日本軍區軍官的妻子。
日本軍方是推薦軍官們攜妻赴任的，這種優待隻有高級軍官才能享有,普通軍人是不行的。
高級軍官們的妻妾並不住在軍營中,她們多數就住在城中,像是法租界、英租界這樣的地方。日租界也有不少。
高級高官們平時不能出營，多數幾個月才能回家一次。妻妾們出外交際並不受軍官們限製——其中也有不少偷情的。
雖然日本女人在婚前都立誌要做賢妻良母，婚後也都被教得樂於為家庭當丫頭,但是人就會有怨言，怨氣累積起來，就一定會找地方發泄。
偷情和私生子，在日本的家庭中簡直是太普通尋常的事了。
鈴木佳子的插花會和茶會雖然看起來十分的高雅，但夫人們飲著香茶,欣賞著美麗的鮮花,聊的卻也都是類似的新聞趣事。
所以,當鈴木佳子顯擺她去看望了山本先生的養女貴子小姐,偶然、意外的撞上了貴子小姐正躺在床上養病，再偶然、意外的通過一位消息靈通人士，得到個不名譽的消息。
貴子小姐,她已經病了很久。
鈴木佳子意味深長：“雖然病了很久，但仍無法起身呢。”
“她看起來氣色還可以，就是有些虛弱。”
“不知道是什麼病，不過好像很嚴重。”
一番似是而非的“暗示”，足夠讓這些精明的太太們聯想出一個驚人的新聞。
再說，鈴木佳子暗示的也夠明白了。
她們中間也不乏“因為身體虛弱不得不去鄉下休養”這樣的事。
因為是沒有明說的傳言，反而流傳的相當迅速。
從太太們的耳中傳到軍官們的耳中也不過花了十天時間。
軍官們收到家中送來的信件和衣物時，就知道了這件事。
這在軍營中引起了一點波動。
蘇純鈞又等了十天，才等到有人試探的想去拜訪山本。
根據情報，這些人都是軍官。
蘇純鈞立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祝玉燕！
兩人在書房裡慶祝此事，還摟在一起跳了半曲《夜上海》。
他們倆等的就是這個。
為什麼山本之前能夠騙得過他們倆。
因為不管是生病，還是下台，這都會觸動一個人的根本利益。
他們都相信利益動人心。
但是，就算山本是一個特殊的人，他的屬下中，絕不會每一個人都是山本，都能像他一樣，忘記本人的得失，隻記得日本的利益。
日本有著非常獨特的政治生態。明治維新雖然將幕府將軍推翻，但權力並沒有歸屬到人民手中，而是由新上台的新門閥、軍閥為首的勢力登上了政治舞台。現在的天皇，說是軍閥的人偶都不為過。
日本大談的武士精神，其實就是軍閥的洗腦。日本同樣也是一個殖民政權，同樣也是由美國扶持起來的軍政府，隻是它看起來是個現代化國家，不像非洲那些混亂的國家看起來那麼不像樣。
在這種前提下，山本代表的並不是他一個人的利益，而是他所屬的利益集團的利益。
軍閥內部也並不是一個姓氏。
當他退下的時候，代表的是他所屬的利益集團裡的所有人都必須退讓，由新上任接替山本的人的屬下，來搶走這些人手中原本的權力和職位。
現在，祝玉燕和蘇純鈞猜測山本可能是在騙他們，但他所有的屬下絕不可能都跟他一條心。
首先，山本就不可能把他的這個計劃告訴太多的人，他的屬下中必定有不知道他的計劃的。
蘇純鈞和祝玉燕想撬動的就是這部分人。
山本做這個局並不是隻在他們麵前假裝，他現在呈現給外界的形象就是“將要被趕下台，因為重病，深居簡出，並不相信日本人”。
蘇純鈞的情報一直在監視山本，情報也相信山本是真的重病了，不然那箱藥不會送到祝玉燕手中來。
情報相信山本正處在與日本軍方鬨矛盾中，因為他們監視發現山本拒絕了所有前來拜訪的日本人，包括日本軍方的人，他甚至還趕走了大部分由軍方派給他的衛隊，轉而雇傭大量中國□□的打手。
山本“被迫”收縮自己的勢力。他的勢力範圍裡，一定有人已經有了損失，比如被去職，或是被調職，或是暫時卸職。
這部分情報因為都在日本軍方的軍營裡，一時難以調查清楚。
但有一點可以確認，就是在日本高級軍官中，一定有不少人相信山本是被迫離開的。
先騙過自己人，才能騙到外人嘛。
這個道理，日本人也懂。
祝玉燕就是想知道，究竟有多少個相信山本是被迫離開，又並不甘心這個結果的日本軍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