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玉燕以前對日本花道嗤之以鼻,因為她並不覺得美,直到她看到酒井老師插的花後,才依稀能感受到其中的美感,雖然她還是說不出來,但她確實感到了酒井老師所說的花道的意境。
但此時她坐在鈴木佳子旁邊,卻無論如何也感覺不到她插的花的美麗。
相反,她隻覺得她插的花假模假式的,像她這個人,充滿虛偽的味道。
今天的賞花會是為了金茱麗辦的,她當然是無所爭議的主角。
應該如此。
但是,因為種種原因,金茱麗並沒能坐在賞花會上。
而是隔著一條走廊,在另一個房間裡,能看到金茱麗在侍女的幫助下坐起身,她的下-半-身蓋著棉被,整個人像一尊沒有靈魂的雕像。
而在這邊的房間裡,鈴木佳子和她的三個朋友坐成一排,每人麵前都擺著花器等物,她們都在認真創作自己的,確實足夠鄭重嚴肅。
祝玉燕不是唯一一個可以列席的觀眾,還有幾個侍女,據說也是山本先生信重之人,她們的穿戴也不同於普通的侍女,估計就是看守和管教金茱麗的牢頭。
祝玉燕很難去欣賞麵前的作品,因為眼前的華麗光榮跟另一邊的垂垂待死不相襯,更因為……鈴木佳子真的沒什麼才華。
她用了太多的大朵花,本來一顆牡丹就夠大了,她又加了好幾朵球形的菊花,大紅的牡丹加上黃的粉的白的菊花,淡綠色的花器都被淹沒了。
如果要按照日本花道的解釋,這盆花顯示的就是她自己的內心世界。
不是說她內心世界豐富,而是說明她是個貪婪又不知節製的人。
不過,今天顯然是鈴木佳子的主場。
等所有的作品都完成後,幾個侍女中最年長的那位就開始一邊鼓掌一邊“撕巴拉稀”了,然後所有人都開始“撕巴拉稀”。
鈴木佳子滿足又得意的四下道謝。
然後,鈴木佳子又請所有人都來欣賞這些作品。
重點當然是她的那一個。
於是從侍女起,所有人都裝模作樣的看過所有的插花作品後,停在她的那一個之前,再靠近——隻隔一個鼻子的距離,仔細的欣賞。
祝玉燕本想隨便誇兩句就算了,但鈴木佳子再三請她欣賞。
——她才發覺這應該是想讓她對這個作品做點什麼?
她想了想,在起身時不小心碰到了花枝,硬生生把這個作品給掀翻了。
——她真的用了很在力氣。
花器本身就做得很瓷實,沉甸甸的,裡麵還放了劍山,她能把它掀翻真的是很不容易的事。
她一邊“狗迷那塞”一邊抬頭,看到鈴木佳子字麵意義上鐵青的臉,臉頰上青筋暴動。
“狗迷那塞。”祝玉燕真心的說。
——但是,明明是你給我機會的啊。
鈴木佳子仰起頭,陰險的說:“我想燕姬並不是故意的,不過這是我打算獻給貴子小姐撫慰她心靈的作品,既然是燕姬毀了它,那就請燕姬自己再做一個送給貴子小姐吧。”
侍女們交換了一個眼神,似乎都認為這有點不對。
祝玉燕也覺得這個陰謀都稱得上是陽謀了,唯一可稱道的就是她現在臉上的茫然是真實的。
她是真的沒跟鈴木佳子商量過這個奇特的計劃。
——假使她真的想給金茱麗傳信,為什麼非要借助插花呢?
她明明現在就可以見到金茱麗,握著她的手說不就行了嗎?
不是所有計劃都需要述說前因後果的。
何況她現在根本沒有計劃。
……
辜負了鈴木夫妻的好意真是對不起。
但她總覺得鈴木夫妻對她的計劃有一絲絲的誤解。
——難道鈴木夫妻猜到她想幫金茱麗逃出去?
這怎麼可能?借他們幾個腦子,他們也絕想不出這是她的目的。
那就倒回來,以一般常理來推論。
鈴木夫妻——或者說鈴木三郎會認為她和蘇純鈞想做什麼呢?
祝玉燕答應下來做插花,侍女們非常熱情的為她送來了各種工具和花材。
她就一邊做一邊走神,思考鈴木夫妻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