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魯調了調焦距,認出眼前這隻是曾經跟拍過的公豹,緊接著又將十字紅點對準那隻雌性小花豹。
怎麼看都覺得有點眼熟。
一時半會又想不起來為什麼眼熟。
距離上次拍攝到花豹已經跨越了小半個旱季,隻跟了兩三次就跟丟了拍攝對象,不得不把目標切換到其他動物身上。
這期間他們拍攝了不止一個動物主角,草原上素材豐富,旱季的動物遷徙讓人類眼花繚亂,很快就忘記了某些曇花一現的生靈。
安德魯移不開視線:“現在看到的這隻雄性花豹是我之前拍到過的克萊恩,一個雨季不見他已經長成了更矯健的體型。”
“我敢說沒有人見過這麼英俊的花豹,等到他巔峰期的時候一定會成為有史以來最厲害的花豹之一。”
跟熟悉的動物見麵本來是很讓人高興的事,隻不過現下看到前所未有的公豹帶崽場麵,見過不少奇葩動物的攝影師都不得不感歎。
“我拍了這麼多年紀錄片,第一次看到公豹單獨跟小花豹出來喝水,這真是太奇怪了。”
眾所周知,動物的幼崽一般都由母親照看,公獅和公豹在育兒方麵是甩手掌櫃,乾得更多的是打架和守衛地盤。
相比起來眼前這隻看著小花豹舔了一口水才開始自己喝的公豹就顯得非常,格格不入。
人類剛剛踏足這片領地,克萊恩就察覺到了遠處車子駛過沙地的聲音,輪胎與沙石摩擦發出的聲音在草原上最容易分辨。
以前也不是沒被拿著“黑筒”跟蹤過,公豹對此已經見怪不怪,繼續喝自己的水。
時喬也緊隨其後發現了身後的越野車和上麵的攝影師,不由得停下喝水的動作頻頻朝後看,來到草原這麼久,她終於又重新見到了曾經再熟悉不過的同類。
心裡還是有些百感交集。
過去她不止一次在紀錄片裡看到扛著長槍短炮的攝影師,給其他人展示大草原上的一切,他們中不乏動物的狂熱愛好者,尤其喜歡跟拍獅子、花豹等猛獸。
人類有慕強心理,草原上強大優雅美麗的貓科動物是他們拍攝的首選。
時喬看了看對方車上十分專業的全套設備,知道這些人類並不會傷害他們,隻不過她從一名紀錄片旁觀者,搖身一變成了被拍的對象。
就挺微妙的。
畢竟她的芯子不是不懂人類活動的純粹動物,一想到要被各種長焦微距廣角鏡頭記錄下吃喝拉撒,怎麼想都有點彆扭,比真人秀還沒有隱私。
時喬挪到大佬右邊,試圖讓對方龐大的身軀把自己給擋住,可惜攝影師也是會跟著挪位置的,她藏到右邊,對方就驅使車子開到擋不住視野的地方,她鑽到左邊,對方又重新開回原處。
“......”
懂了,鐵了心就是要她入鏡。
小不點花豹左躲右躲,被她從肚子底下鑽來鑽去的克萊恩煩了,把對方從肚子下麵薅出來放到一邊,警告地叫了一聲:“好好喝水。”
隨便舔了兩口湖水,時喬就催促大佬趕快走。
回到樹上被樹冠一擋,估計就不會被拍得一清二楚了。
她可不想讓自己吃飯吃得血漬呼啦的臉被放到大屏幕上供人反複觀看,萬一有什麼丟臉的瞬間被記錄下來,說不定還要剪輯成鬼畜小視頻流傳千古。
想想都很可怕!
不知道某隻小花豹怎麼突然變得扭扭捏捏,連走路都要躲著什麼東西走。
克萊恩順著對方的視線望向離他們越來越近的越野車,這才意識到對方可能是害怕這個大家夥。
這麼膽小怎麼行,還是要多鍛煉鍛煉。
克萊恩嘖了一聲,把對方從身後叼了起來,把人類甩在身後。
從小不點花豹後腿完全康複之後就不怎麼愛讓他叼著了,一個是體重和個頭上去以後再被叼著就有點疼,再一個就是對方開始活潑好動,更喜歡自己走自己的。
現下像是真的很不習慣有個奇形怪狀的大家夥跟在身後,被叼起來都乖乖地沒有掙紮,還用兩隻前爪把頭抱住,尾巴從身後彎過來擋住隱私部位。
其實時喬是不想被懟臉拍才不得不捂臉。
像她這麼大的小花豹都不會再被家長叼著走了,這就相當於上了小學還在坐嬰兒代步車,挺沒麵子的。
好在克萊恩跑得快,後頸皮忍忍疼就回到了樹上,時喬四肢並用爬到更接近樹冠的位置,這才放鬆下來沒了包袱。
攝影師安德魯並沒有繼續跟過去,大小花豹身邊有其他樹木遮住了大部分身形,這時候離得近了反而拍不到全貌,特意開到了更遠一些的平原。
直到健壯的公豹也爬到頂端去找小不點花豹,並且拉鋸了一會兒將對方帶回更安全的低處樹杈,安德魯才同時對焦到了兩隻花豹的正臉。
他把屏幕定格,仔細端詳了一下照片中的一大一小,驚奇地發現他們好像並不是親生父女。
安德魯倒回前麵的素材,越來越確定了這個結論。
“我們可以看出克萊恩還很年輕,應該還沒到成熟期,除非他在亞成年的時候就能發情,那這隻小花豹一定不可能是他的親生女兒,他們最多隻能算長兄和幼妹。”
然而他們是一胎出生的可能性也是零,因為安德魯認出了那隻小不點花豹。
“還記得旱季剛到來時我們拍到了一隻帶著孩子的花豹母親嗎?”
安德魯給同伴指取景框中的照片:“第二次見到她的時候三隻幼崽少了一隻,那隻雌性小花豹跟現在這隻一模一樣。”
對比了長相、花紋、瞳色,人類終於把時間線對上號的兩件事串聯了起來。
花豹母親不知道由於什麼原因放棄了最弱小的一隻幼崽,幾經輾轉幼崽闖入了另一隻雄性花豹的地盤,又在旱季被對方帶領來到了馬拉河周邊。
等於是,這隻叫克萊恩的公豹義務收養了被遺棄的西婭。
人類搞清楚前因後果,對這對奇怪的組合更來了興趣,手裡剛放下的攝影機又舉了起來。
之前那隻孱弱的小雌性已經脫胎換骨,身上的毛毛是嶄新光滑的色澤,身材嬌小卻不乾柴,雙眸像經過拋光打磨的琥珀,汪著草原上最澄澈的清泉。
很有幾分生母的模樣,甚至因為眼神的原因顯得更加漂亮奪目。
安德魯感慨了又感慨,數不清說了多少句Amazing。
一般來說,就算在自己領地裡撿到了陌生的同類幼崽,成年公豹也不會大發慈悲帶回去自己養,本來親生的崽都懶得帶,拉扯一隻會成為競爭者搶奪資源的花豹更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