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死亡對時喬來說已經不再充滿未知, 她被神秘力量拉扯進入另一個空間。
睜眼就是一片雪白的世界,時喬恍惚間以為自己還身處南極。
等眼前的視線變得清晰起來,周邊的紅鬆闊葉林筆直高聳, 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不在那片冰凍大陸了。
南極可不會有這麼高的樹。
她從地上爬起來, 身上的積雪隨即從毛上滑落下去, 時喬目光注意到自己白色的毛毛,以及上麵的黑色條紋, 看起來像是老虎的爪子,但怎麼毛不是橘色而是白色的?
野生情況下出現白色老虎的幾率很小, 但也不是沒有, 屬於基因突變的極少數個體。
地上的小老虎抖了抖身體, 奶油色的毛毛跟積雪幾乎合二為一, 也許是還在哺乳期, 身上的條紋還不太明顯,淺灰色和地上掉落的枯枝也很像, 不離近看根本察覺不到這裡有隻落單的幼崽。
時喬試探性地叫了一下, 奶聲奶氣的小老虎發出稚嫩的聲音:“嗷嗚。”
在南極呆了那麼久, 再次恢複到四腳著地走路的形態, 又要重新開始適應,她謹慎地活動了一遍四肢, 連帶著尾巴也上下左右搖了搖。
全身上下都檢查了一遍,還走了兩步, 除了在雪地裡被凍得血液不循環走得顫顫巍巍之外, 暫時沒發現什麼影響活動的外傷。
落單的時間太久,身體十分疲憊,還有腹中巨大的鳴叫,明晃晃地彰顯著幼崽的饑餓。
不管是不是基因突變的白化老虎, 好歹全須全尾、能跑會跳,對於當過很長一段時間殘疾小花豹的時喬來說已經非常知足了。
她再次打量了一下現在所處的環境,這裡應該是一片山林,闊葉林的生長表明了這裡地處溫帶,不出意外的話,自己應該成為了一隻野生東北虎。
眼下正值冬季,一場大雪過後整座山頭都被覆上了一層銀白色的棉被,樹枝也被凍得酥脆,風一吹就哢噠掉落在地上。
經曆了南極的嚴寒,這種程度的寒冷根本不足掛齒。
時喬對自己的抗寒能力十分自信,感受到一陣西北風呼嘯著迎麵吹過來,她站在原地動都沒動。
然後在一陣冷風吹過之後,她立馬打了個寒戰,還很沒麵子地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大意了。
再怎麼不怕冷現在也是個屁大點的幼崽,潛意識不覺得冷,身體卻很誠實。
搞清楚現在身處何方之後,時喬就開始仔細觀察地上有沒有殘留的蛛絲馬跡。
她不知道自己被遺落在這裡多久,憑身上覆蓋了厚厚一層積雪的毛毛來判斷,起碼也有大半天時間。
原先的腳印早就被先前落下的鵝毛大雪遮得七七八八,時喬隻能勉強跟著殘留下來像是腳印的小坑朝某個方向走。
下過雪後,空氣中彌漫的全是清冷沁涼的味道,白色的小老虎剛走出幾百米的距離就覺得自己眼前發黑。
不知道是累的還是餓的。
這具身體很是瘦弱,甚至比她最開始成為花豹幼崽的時候還要弱小幾分,或許是胎裡不足,再加上皮毛顏色跟家長完全不同,這才不幸地被遺棄在這裡。
小老虎趴在地上休息了一會兒,剛走了兩步路就走不動了,伏在雪地裡的胸膛大幅度地上下起伏,試圖從空氣中獲取一些更能提供支持的養料。
她發現自己剛才高興得太早。
沒有皮外傷,不代表這個身體就具備一隻正常小老虎健壯的身體素質。
走兩步就大喘氣,這也太弱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這身與眾不同的毛皮帶來了災難,基因突變好像把體力值也變少了好幾格,在雪地裡趴了短短幾分鐘的時間,時喬就感覺自己剛剛上升一些的體溫正在迅速下降,接觸地麵的爪墊已經涼得像冰塊,急需另一隻同類帶來溫暖。
但是整片紅鬆闊葉林都靜悄悄的,除了鳥類的清脆叫聲和其他小動物發出的動靜,再也沒有大型動物的聲音,想來把她拋棄在這裡的雌虎早就帶著剩下的幼崽走遠。
對小老虎來說,這片山林大得沒有儘頭,她沒有一個明確的目標和方向,不知道該往哪走,還拖著一副蔫唧唧的弱小身軀,活像老虎界的林妹妹。
果然,就算第一時間沒發現天敵沒有生命危險也不能高興的太早。
就這身體素質,根本不需要什麼外界因素,靠她自己在雪地裡摸爬滾打也活不了多久。
時喬垂頭喪氣了一會兒,重新拔出自己陷在鬆軟雪堆裡的腳,自己在心裡給自己打了打氣,不能就這麼死在這裡,起碼也得拖著多活兩天才有機會遇見克萊恩。
差點被雪地掩埋的小老虎在原地跳了跳,讓身體凝固的血液循環起來,帶動熱量運送到身體各處,好讓自己不至於凍僵。
瘦小的身軀在雪地裡一點都不明顯,如果不是一直在挪動,根本注意不到這裡有隻活物。
爪子邁出去在積雪上發出“噗噗”的聲音,時喬發現,這裡雖然不如南極冷,但是深厚的積雪不會上凍,走起來還不如在冰麵上快。
曾幾何時她剛當企鵝的時候懷念四腳並用,現在又開始懷念阿德利的兩條小短腿。
時喬漫無目的,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腳步在原地等死。
雖然溫帶山地的氣候遠遠比不上南極的低溫,但是頂著這個先天不足的身體,就算是沒有下雪的晴天也很容易凍死。
為什麼她穿來的時機不是春夏秋任意一個季節,時喬默默心想,冬天本來就難狩獵,如果一隻雌虎母親生下的這一窩幼崽裡有三隻以上的老虎幼崽,那必定很難將全部的幼崽拉扯長大。
最弱小的那隻十有八九會成為被拋棄的那個。
各方麵因素加在一起,很顯然,她就是最最容易祭天的小老虎。
每次開局都是這麼棘手的情況,時喬已經習慣了,但這也不代表她就能輕鬆解決眼下的困境,要是一隻身體健康的幼崽還好說,她可以堅持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躲避起來,然後慢慢尋找機會自己搜索能果腹的食物。
現在走路都費勁,她覺得自己很可能要累死在雪地裡。
腦子裡亂糟糟一片,四肢越來越沉重,小老虎咬著牙繼續向前,前麵是更加密集的樹林,鳥叫聲也逐漸清晰。
樹上的鬆鼠從洞裡伸出腦袋看地上正在緩慢移動的猛獸幼崽,從洞裡掏出一個鬆果邊啃邊看熱鬨。
時喬把十棵樹作為衡量距離的單位,路過十棵樹之後,她就在心裡給自己鼓鼓勁兒,她現在走的位置是上山的路,說不定走到某個位置就能找到個樹洞或者山洞,隻要能找到一個暫時安全的落腳點,她就能放心地先休息一晚。
雖然餓,但還能忍,當務之急是要恢複體溫和體力。
嫌棄自己走得太慢,時喬索性跑了起來。
跑起來消耗的體能更大,不過好歹不是一點點地挪了,一團白敷敷帶條紋的小老虎在雪地裡奔跑,身後留下梅花狀的小腳印,看起來就像一隻遺落在山間的小貓。
白色的毛毛在這片冰天雪地帶來的是極強的隱蔽,一時半會還沒有其他有威脅的猛獸發現她,時喬趁這個時候咬牙朝山上狂奔。
她跑出幾百米就要停下來使勁喘息,就這也比剛才走路要快上許多。
好在天無絕虎之路,前方的闊葉林從密集變得稀疏,她在不遠處看到了一個岩洞縫隙。
縫隙看起來很小,但是剛好能讓一隻老虎幼崽輕鬆鑽進去。
時喬在兩塊碩大的岩石旁邊仔細聞了聞,沒有聞到其他猛獸的氣味,這才小心翼翼地從縫隙外爬了進去。
這個岩洞說是叫洞,實際上就是兩塊巨石擠在一起,前後都有縫,不是後麵堵住的洞穴,時喬扒拉了點泥土堵住身後的縫,勉強能擋一擋外麵的西北風。
裡麵的空間不大,但這樣狹窄的空間反而讓時喬感覺鬆了口氣。
要是換成什麼巨大的山洞,她還要擔心會不會有棕熊或者黑熊跑進來,要是遇上什麼準備冬眠的熊,她就連苟延殘喘的機會都沒有了,肯定無路可逃。
這麼想著,小老虎伸出一邊腦袋再次聽了聽外麵的動靜。
還是靜悄悄的,沒什麼值得探聽的聲音。
時喬說不清自己鬆了口氣還是覺得失落,就算有其他同類過來,她也不一定會有生命危險,萬一遇見大佬了呢?
現在這樣就算很安全,也沒什麼盼頭,拋棄自己的雌虎和其他兄弟姐妹沒什麼可能再次回到這片地區,它們很可能跟著母親轉移到了另外的地盤。
時喬這麼想著,眼皮開始耷拉下來,過於疲憊的身體終於支撐不住想東想西的思緒,岩洞裡的小老虎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時間有點長,她直接從前一天白天睡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期間時喬被一陣腳印聲吵醒過一次,她強行睜開眼睛悄悄朝縫隙外麵看了一眼,然後看到了一個碩大的黑影,有積雪反射月光,黑影在離她越來越近的地方逐漸顯現全貌。
那隻一隻還沒進入冬眠狀態的棕熊。
要麼就是已經睡了一覺醒來,肚子饑餓出門覓食。
時喬默默對比了一下對方的巨無霸大熊掌和自己的體型,估計這時候被發現,對方一巴掌就能把她輕鬆拍死。
小老虎大氣都不敢喘,退到縫隙的最角落使勁減輕存在感,兩個貼在一起的巨石掩蓋了她的氣味,棕熊往這個縫隙看了一眼,什麼也沒看到,又聳動鼻子聞了幾下,也沒聞到什麼陌生的氣味,它直覺這兩塊石頭有古怪,但是饑餓讓它放棄做無用功的打算。
棕熊在岩石旁邊停了幾秒,收起探究的眼神,朝闊葉林茂密的地方尋找食物。
時喬剛提到嗓子眼兒的心狠狠落回原處。
嚇死了,剛才有一瞬間那隻熊掌離她隻有幾十厘米,把手一伸進縫隙深處來回動一動就能夠到自己,她還以為自己連第一天晚上都熬不過去就要光榮嗝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