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2 / 2)

花一棠扇子一頓,笑容倏然收起,“嚴二郎死了?何時死的?怎麼死的?”

“周太守,”馮公沉聲道,“將證據給花家四郎看看。”

周太守一個激靈:“馮公,這這這怕是太唐突了吧——”

馮公冷冷盯著周太守,周太守額頭滾下豆大的汗珠,抖著手舉起驚堂木,顫了幾下,重重拍下,“來人,帶證人!”

獄吏拖著三人上堂,一名是之前林隨安見過的妓人,麵色慘白,發絲淩亂,身後衣衫破爛,血肉模糊。

花一棠看到她身上的傷,眸光冷了三分。

另外兩名皆是男子,一個跛腿的老者,一個鼻青臉腫的青年,三人重重跪在大堂上,不約而同全身激烈發抖。

周太守:“青玉!”

趴在地上的妓人哆嗦了一下,掙紮著爬起身,“奴家在。”

“將你昨夜所見所聞再說一遍。”

淩亂的發絲擋住了青玉的臉,她聲音尖銳顫抖,仿佛指甲撓過鐵板。

“昨夜戌正時分,花家四郎在在紅妝坊梅五家見了一人,給了她六貫錢,讓她殺一個人。”

周太守:“殺誰?”

青玉:“嚴家二郎嚴鶴。”

“殺手如今可在堂上?”

“在。”青玉指向林隨安,“就是她。”

林隨安簡直要笑了,“我今日清晨才與穆氏商隊一同抵達揚都,有過所勘驗為證。昨夜怎麼可能去什麼紅妝坊?”

“可笑,揚都誰不知道穆氏商隊隸屬花氏,”嚴父喝道,“過所勘驗肯定是假的!”

林隨安心中一跳,瞄了眼花一棠。

花一棠呲牙,算是默認了。

“來人,上證據!”周太守喊聲未落,兩名不良人提著兩個皮口袋上了堂,正是林隨安從羅氏帶來的六貫錢,道,“這是從林隨安客棧房中搜出來的!”

周太守:“你一個小娘子,哪裡來的這些錢?定是花家四郎雇凶殺人的傭金!”

林隨安心道不妙,他們早就知道她與穆氏商隊一同入城,連她身上有多少錢都清清楚楚,今夜這一切顯然是蓄謀已久,看來是不能善了了。

“這些錢是南浦縣羅氏贈予我的,可向南浦縣城羅氏獨女羅蔻查問。”林隨安道。

“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周太守道,“田和貴,將你之前的口供再說一遍。”

跛腿老者身體劇顫,抖著嗓子道,“戌正時分,我在開明橋下發、發現了一顆人頭,報了官後才知道,那顆頭是嚴家二郎。”

林隨安心頭一跳:隻有一顆頭?!

周太守:“發現死者時,周圍可有異樣?”

“……有。”

“是什麼?”

“是……是……”田和貴的聲音帶出了哭腔,結結巴巴說不下去了。

“砰!”驚堂木狠狠砸下,“快說!”

“我看到一個人逃走了!”

“此人現在可在堂上?!”

“在……”

“指出來!”

老者顫顫巍巍抬起手指,端端指向了林隨安。

花一棠眼珠子滴溜溜瞅著林隨安。

林隨安冷笑出聲,“當真是我?”

“……是。”老者躬身駝背,看都不敢看她。

林隨安:“戌正時分,我在疏星坊的雲來客棧,一步都未踏出。”

周太守:“呂申!”

鼻青臉腫的男子身形一抖,倒豆子般說出一長串,“我是雲來客棧的掌櫃,今夜戌初我見住在北鬥間的林隨安出門,朝著開明橋的方向去了,直到戌正三刻才回來。”

林隨安嘖了一聲:好家夥,連不在場證明都幫她推翻了。

周太守:“林隨安,你還有何話說?!”

花一棠啪一下合上了扇子,“凶器是什麼?”

周太守:“來人,呈凶器證物!”

兩名不良人抬著托盤上堂,托盤裡放著的竟然是林隨安的千淨。

“此物就是凶器,是從林隨安的房裡搜出來的!”周太守道,“嚴鶴頸部的切口異常乾淨利落,若非此等重刀利刃,絕無可能造成此等傷口!”

花一棠這才留意到,明明隻是一柄兩尺長的短刀,卻需要兩名不良人抬著,而且看他們的表情,似乎抬得並不輕鬆。他對這柄刀有印象,白日在芙蓉樓時就見恩人佩在腰間,行走間頗為輕鬆,當時還以為是女子常用的裝飾刀,竟然這麼重嗎?

花一棠:“屍體其餘部分呢?!”

周太守還未回話,嚴父一猛子竄跳起身,尖叫道,“這個女人心狠手辣,連個全屍都不給我兒留啊啊啊啊啊,周太守,您可以一定要為我嚴家做主啊啊啊啊啊——”

周太守狠狠拍下驚堂木:“林隨安,你定是用此刀砍了嚴鶴的腦袋,再切碎嚴鶴的屍體將屍塊灑入河中毀滅證據,當真是窮凶極惡,膽大妄為,令人發指!”

林隨安怒極反笑:這位周太守的智商達到靈長類動物的平均值了嗎?這是什麼狗屁推理?!

“呂掌櫃,”林隨安道,“你說我戌初出門,可有證據?”

呂申:“我、我我我就是人證!”

“我出門的時候穿的什麼衣服?”

“就是你現在這一身。”

“回來的時候呢?”

“自然還是這一身。”

林隨安冷笑更甚,“那邊的田大爺,你說你在案發現場看到我,當時我穿的是什麼?”

田和貴:“當、當當然是你現在的衣服!”

“荒唐!”林隨安破口而出,卻發現有人幾乎同時和她說出了同樣的台詞。

是花一棠。

花一棠挪步站到林隨安身側,他比林隨安高了整整一個頭,從這個方向看過去,能看到他乾淨利落的下顎線,這一瞬間,林隨安心裡突然升起了一種奇妙的感覺——眼前的花哨紈絝似曾相識——

花一棠:“以利刃砍掉頭顱,再分屍毀證,必定血濺數丈。大量的血流入河道,定會染紅河水引起圍觀,為何隻有一名目擊證人?”

周太守:“或許是天太黑……””

林隨安:“我整夜都是這一身衣服,為何沒有半點血跡?”

周太守:“也許你殺人之時穿了馬甲……”

花一棠:“既然有時間和精力碎屍,為何不將頭顱也一同毀了?”

周太守:“額……”

林隨安:“若我真用此刀殺人,為何不當場將凶器拋入河中,反而留在身邊?”

周太守:“……”

“開明橋下血跡呈何種形態?”

“可曾派不良人徹底搜查四周?”

“仵作可曾驗屍?”

“檢屍格目在何處?”

林隨安語速飛快,花一棠語速更快,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接得異常默契合拍,莫說堂上仨人震驚非常,就連林隨安自己都詫異了,不覺瞥了花一棠一眼。

好巧不巧,花一棠似是心有靈犀,也看了過來,長長的睫毛眨了眨,微微笑了。

突然,他笑容一斂,啪一聲合起折扇端端向前一指,厲喝道:“啖狗屎!周長平你個老不要臉的,分明是和馮鬆狼狽為奸沆瀣一氣誣陷我花氏一族,我呸!”

林隨安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滑倒。

穆忠的那個故事從腦海裡跳了出來。

【十年前……采花大盜的案子……當時有一人在公堂上跳腳破口大罵……他罵了足足一刻鐘,所有人都驚呆了……他當時隻有六歲……】

好家夥,原來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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