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3(1 / 2)

藥?!

難道是活人試藥?老年人保健品詐騙?莫非這個時代也有生物實驗室?!林隨安的腦洞仿佛氣球漫天漂浮。

花一棠:“什麼藥?”

“魯時患有咳喘之症, 常年服藥,此毒原本就在他的藥方之中,藥毒同源, 是藥還是毒,其界限隻在一線之間,”方刻抬眼,眸光幽幽, “或者說,隻在醫者一念之間。”

林隨安不禁倒吸涼氣, 想起了之前花一棠和路人聊天的內容。

【北嶽坊風水不好, 城裡的大夫都不願意去, 隻有紀大夫願意去北嶽坊,為坊裡的老人免費義診,還為他們墊付藥錢。】

肯為北嶽坊的老人看病的隻有紀大夫, 也就是說——

花一棠神色冷了下來, “你懷疑紀大夫?!”

“可惜他的藥方無懈可擊, 至於藥渣——是藥三分毒,隻要劑量合適, 根本驗不出什麼。”方刻又從木箱裡抽出一疊紙推到花一棠和林隨安麵前, 紙上的字跡筆畫堅硬,墨跡乾枯,簡直就是方刻本人的翻版。

林隨安注意到,紙上的內容布局和之前看過的檢屍格目很是類似, 隻是沒有官府加印的紅格欄,分彆標注了死者姓名、住址、年齡,性彆,死者體態特征, 檢屍順序、項目、細節、致死緣由等等,最後還特彆多了一項,死者屍體內臟器官的取樣編號。

這份驗屍報告,陳述之詳細,標注之清晰,邏輯之縝密遠超之前見過的所有檢屍格目。更重要的是,林隨安居然能看懂其中一部分。

好家夥,此人莫不是現代法醫穿越過來的?林隨安抖擻精神,壓低聲音對了句暗號:“奇變偶不變?”

方刻莫名:“什麼?”

林隨安:“宮廷玉液酒?”

方刻:“此毒與酒並無乾係。”

“……”

不是老鄉啊。

林隨安甚是遺憾。

林隨安歪樓的這點功夫,花一棠已經將所有的檢屍格目瀏覽完畢,眉頭深鎖,容色凝重,“你此處的記錄共有九人,死亡時間從今年六月至今,皆是年逾六旬的老人,不良人給出的死因幾乎都是年老體衰,久病壽儘。而你的結論卻不同,”花一棠抬眼,眸光緊緊盯著方刻的眼睛,“你說他們的死因大體分為三種:心悸猝死,急喘窒息,癲癇發作。”

方刻似是對花一棠的閱讀速度有些驚詫,默默看了他一眼,又將剛剛記錄魯時的檢屍格目遞了過來,“不是九人,是十人……不,也許不止十人,我發現異常時是六月,但之前一年,北嶽坊已有數十名老人死亡,死因模糊,數量異常,而且,”他頓了頓,“他們無一例外皆是紀高陽的病人,死後屍體也皆由紀高陽經手處理,上報死因。”

林隨安外表極力維持高冷範兒,內心早已翻起了油鍋:臥了個大草!真的假的?!

花一棠又問了一遍:“你可有證據?!”

“暫時沒有。”方刻收起所有檢屍格目,“但隻要查出到底是哪種毒,我定能尋到證據。”

“此事,你可有報官?”花一棠問。

方刻嗤笑一聲,“報官有個屁用!縣衙的仵作日日醉酒,連驗屍都不會,徐縣令又是個糊塗的,就算將證據擺在他們眼前,他們也瞧不見。更何況死者都是無親無故的窮鬼,在他們看來,活著也是礙眼,死了反倒乾淨,至於怎麼死的,反正也無人追問,有甚乾係?”

花一棠皺眉,扇柄慢慢敲著手掌。

林隨安問出了最後一個疑惑,“那你為何要查?”

方刻露出了見麵以來的第一個笑容,發白的唇勾起半邊,黑瞳森森,十分陰鬱可怖,“閒著也是閒著,無聊。”

*

從方刻家出來的時候,已是辰時,晨日的輝光染得空氣金晃晃的,秋天的寒意好似羽毛鑽進了鼻腔,林隨安不禁打了個噴嚏。

“阿嚏!”花一棠的噴嚏更響亮,還抖了兩抖,仿佛要抖掉在方氏醫館裡沾染的味道。

一人整夜未睡,又驚又嚇又累,早已饑腸轆轆,沿著中嶽坊的主街直奔河半城,辰時坊門剛開,路上行人漸多,不少農夫挑著青菜步履匆匆從各坊彙入人流,都是趕集入市的。河嶽城沒有嚴格意義上的東市、西市,也與所有裡坊皆可為市的揚都不同,介乎這兩種市場的中間形態,除了設在各坊的商鋪之外,最大的市集便是青越河岸的早集,類似南浦縣的大集日,每日清晨最是熱鬨。

河上三座石橋是最顯眼的分界標,將河岸分成上中下三段,上段多為物品買賣交易處,果品、菜肉、生禽、小雜貨、衣品鞋帽皆有售賣,多為農家自產自銷,攤位規模皆有限,類似米糧、布帛、金銀器等則無所售,中段為人力市,手藝匠人、力工夥夫、牙行牙人等皆聚集於此,熱烈交流最近的勞務市場動態和甲方信息,後段多為小食攤位,早膳品類豐富,量大管飽,羊肉湯餺飥蒸餅畢羅胡餅香料花椒大油將石橋熏出了饕餮神獸的風采。

花一棠的確是餓得緊了,顧不得挑三揀四,尋了家人多的餺飥攤,一屁股坐下先要了六大碗餺飥,驚得四周食客一片嘩然。

攤主是個麻子臉,笑得很勉強,“一位客官,我家碗大,兩個人吃六大碗,是不是太多——”

花一棠:“林隨安你吃幾碗?”

林隨安:“一碗。”

花一棠:“先上七碗,不夠再添。”

攤主:“!!”

花一棠掏出一吊錢塞到攤主手裡,“快點,我餓了。”

攤主嘴裡嘀咕著“果然人不可貌相”之類的感慨退下,不多時,七碗餺飥上桌,林隨安才吃了兩勺,花一棠已經空了兩碗,最不可思議的是,他吃得速度飛快,偏偏儀態還異常優雅,餺飥到了他嘴邊,不知怎的無聲無息就進了肚,吃到第五碗的時候,四周原本準備看笑話的人紛紛對花一棠露出了敬佩的目光,還有不少農家壯漢豎起了大拇指,盛讚花一棠是“響當當的漢子”。

是響當當的飯桶吧。林隨安心道:靳若說的不錯,就他這般的食量,除了富可敵國的花氏,誰也養不起。

吃到第六碗的時候,花一棠的速度慢了下來,終於騰出嘴和林隨安聊天,“你覺得那個方刻可信嗎?”

“說不準,”林隨安吹著餺飥道,“現在皆是他一麵之詞,難辨真假,且此人言行怪異,說句不好聽的,他——”

“不像好人。”花一棠接了下半句。

林隨安聳肩,不予置否。

方刻所言聽起來有理有據,頭頭是道,乍一聽很是唬人,但她和花一棠皆對驗屍都一竅不通,就算方刻信口胡說,他們也無法分辨。

“你還記得之前那個路人的話嗎?他說過,中嶽坊姓方的大夫是個庸醫,治死過人,賠錢賠的褲子都當了。”花一棠扇子輕敲桌沿,放低聲音,“說的就是他吧。”

林隨安:“他穿了褲子。”

花一棠:“……喂。”

“不過看起來的確很窮。”林隨安撈出最後兩片餺飥吃了,砸吧砸吧嘴,“但有一點他說的與你不謀而合,北嶽坊最近死去的老人數量不對勁兒,就衝這一點,我願意信他一次。”

花一棠怔住了,直勾勾看著林隨安,倏然咧嘴笑了,一口白牙瑩亮如白玉,林隨安被晃得兩眼發花,忙低頭喝了口湯,湯太鹹,嗆得她連連咳嗽,一隻溫熱的茶碗塞到了手裡,林隨安端起就往嘴裡送,茶水剛浸過舌尖,噗一口吐了出來。

茶水又苦又酸又辣又澀,估計方刻用來泡屍體標本的溶液味道也不過如此。

能煮出此等驚天駭地滋味的人,當然隻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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