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59(2 / 2)

尤九娘:“五天前,紀大夫來四合坊見我,說家中困窘,將珍珠簪賣給了我。”

花一棠:徐縣令可還記得檢屍格目上記載的魯時死亡時間門?”

徐縣令立馬翻出檢屍格目,“是八天前。”

“若我沒記錯的話,這可是紀大夫自己檢出的死亡時間門吧。五天前魯時已經死了,那麼原本屬於魯時的簪子是怎麼跑去街上的?莫非是自己飛過去的?”

“是我記錯了!”紀高陽道,“是十天前,我幫魯時診脈回家的途中撿到的。”

“那就是魯時活著的時候珍珠簪子便丟了?”

“想必是如此。”

“那就更奇了,魯時家境貧寒,這珍珠簪幾乎用儘了他所有的家底,如此貴重之物丟失,他居然沒報官?這是什麼道理?”

“我、我哪裡知道他如何想?”紀高陽道,“或許是買珍珠的錢來曆不明,不方便報官吧。”

“你胡說八道!”小燕拔開人群衝上大堂,掄起拳頭砸在了紀高陽身上,“時爺爺才不會做壞事,就是你害死時爺爺的!是你偷了時爺爺的簪子!就是你!我有證人!”

小燕的出現顯然超出花一棠的預料,他怔了一下,問,“你的證人是誰?”

小燕:“青越河畔市集的餺飥攤主六麻子!”

此言一出,堂上眾人皆是一頭霧水,林隨安、花一棠和靳若皆是麵帶詫異。

靳若挑眉,“這個小燕有些本事啊,竟然能尋到六麻子的路子。”

林隨安:“果然是你們淨門的人,一條消息賺兩份錢。”

徐縣令怔怔看著花一棠,“花四郎,您看這——”

花一棠:“傳。”

徐縣令:“傳六麻子——”

“誒!來了來了!”六麻子樂嗬嗬從人群裡鑽出來,熟絡朝靳若和林隨安抱拳施了個禮,麻溜往堂上一跪,“回大人,小人六麻子,五天前,也就是十月十三戌初二刻,小人在北嶽坊北八巷見到紀高陽偷偷摸摸翻進了魯時的後院,一看就是意圖不軌。”

“砰!”徐縣令狠狠拍下驚堂木,“紀高陽你作何解釋?!”

紀高陽眼圈一紅,連連磕頭哭道,“回大人,我全招了,那、那日我去給魯時複診,敲門許久不見魯時開門,我放心不下就翻牆進去了,豈料看到魯時的屍體手裡攥著那根簪子,我、我當時也是利欲熏心,偷了那簪子。我的確是見財起意,我怕簪子的事暴露,才沒敢報官,但當時魯時已經死了!他的死和我沒關係!”

滿堂死寂,所有人看著紀高陽的眼神裡充滿了鄙夷。

花一棠踱步到紀高陽身前,撩袍蹲下身,盯著他的眼睛,眸光如冰,“都到了這個地步,你還不認嗎?”

“我認!”紀高陽淚眼婆娑,“我認我偷了簪子,但我絕不會害死人!我是個大夫,隻會救人,怎會害人?!”

花一棠抿緊雙唇,眸光驟利,豁然起身:“尤九娘,我讓你帶的東西可帶來了?”

“帶了!”尤九娘雙手奉上白玉瓷瓶,不良人將瓷瓶送到了徐縣令案上,徐縣令拿著瓷瓶看了看,“這是何物?”

“此乃紀氏醫館的獨門秘藥,名為葡萄淚。”花一棠道。

徐縣令嚇得忙放下瓷瓶,雙手在袖子上擦了擦,“難道這就是毒藥?”

花一棠轉目看著紀高陽,看著他的眼淚一點點被逼了回去,看著他眼瞼瘋狂發抖,慢慢道,“我曾讀過一本海外雜書,唐文譯名《異珍錄》,譯本不全,錯漏甚多,但讀起來還算有趣,其中記載了一種產於西特國的植物,花朵很小,類似鐘形,果子形似小葡萄,味道甜美。此物的果實熬製成汁,蒸液稀釋,便能做成一種奇特的藥水。隻要將藥水滴入眼瞳,瞳孔便會放大,觀之含情脈脈,令人神魂顛倒,頗受西特國貴族女子的喜愛,故此物名為‘美人龍葵’。”說到這,花一棠頓了一下,“也就是紀大夫你口中的紅桃龍葵。”

紀高陽:“我的確是用紅桃龍葵做出了葡萄淚,但此藥既能入眼,焉能有毒,且你們早上親眼所見,我養的兔子日日食用此草,並無中毒的跡象。”

花一棠神色未動,扇子輕輕敲了一下手掌,眾人突然聞到了令人垂涎的肉香味,此時正是晚膳時間門,百姓們為了看審案都餓著肚子,此時聞到香味,肚皮紛紛敲起了堂鼓,不由自主順著香味來源回頭,就見一名金發碧眼的少年端著一鍋肉湯快步上堂,將湯鍋擺在紀高陽麵前,又從腰間門抽出一個大木勺放進鍋裡,道,“吃。”

“嘗嘗吧,我家木夏的手藝放眼整個揚都也是數一數二的,”花一棠道,“你家那幾隻肥兔子能得他的手烹飪成湯,也算是前世修來的福氣了。”

紀高陽全身抑製不住發起抖來,卻是碰也不碰那鍋肉湯。

堂下百姓莫名:

“這案還沒審明白呢,怎麼突然請人吃飯了?”

“不愧是花家四郎,太豪爽好客了。”

“香,這肉聞著太香了,我都想吃一口了。”

“花家四郎,還有沒有剩下的,給咱們也分一點啊!”

靳若抓頭:“姓花的這是什麼招數?先讓犯人吃個斷頭飯,就能招供了?”

林隨安瞪大眼睛,目光在肉湯和紀高陽身上轉了幾圈,被遺忘在腦細胞角落裡的生物學知識不情不願起身晃悠了一下,又躺了回去。

她似乎有印象,食草動物——有個什麼特性來著?

哎呦,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高考一過全忘了”!

徐縣令一頭霧水,急忙悄聲招呼:“花家四郎,您這是何意?”

花一棠根本不理徐縣令,隻是盯著紀高陽,“紀大夫為何不吃,可是嫌棄木夏的手藝?”

紀高陽脖頸、額頭青筋凸暴,襯得他麵容猙獰可怖。

花一棠冷笑,甩袖展扇,又道,“《異珍錄》中記載,西特國中曾有人將美人龍葵與牧草相混喂食牲畜,牲畜甚喜之,食之多,肉肥皮亮。有人殺牲畜食之肉,中毒而亡,後方知,此草牲畜可食,無害,人若食之,必死。牲畜長期食此草,血肉浸毒,人食牲肉,亦必死。”

說到這,花一棠轉頭看向堂側站立的方刻,沉下嗓音,“所以,美人龍葵又名地獄龍葵。”

滿堂死寂,眾人駭然。

方刻瞳孔劇烈一縮,緊咬牙幫。

靳若恍然大悟:“這紈絝還真是什麼歪門邪道的書都看過啊!”

林隨安錘掌,她似乎有點印象:有些毒草對於食草動物來說,是安全的,它們能迅速將生物堿排除體外,因而避免中毒。但是長期食用毒草,會導致食草動物的肉遭到毒性侵蝕。

半晌,徐縣令才回過神來,狠狠拍下驚堂木:“紀高陽,你還有何話說?!”

紀高陽閉了閉眼,表情漸漸恢複了平靜,抬頭靜靜看著花一棠。

花一棠神色冷凝,“我已修書至大理寺,不日便會派仵作前來,隻需將魯時屍身裡的毒和美人龍葵的毒進行對比,便能定你的罪。無論你如何狡辯,也是無用。”

紀高陽笑了一聲,“想不到竟是栽在了一個紈絝手裡。”

“隻是為了一根簪子,你就殺了時爺爺?!紀大夫,你怎麼……怎麼會是這樣的人——”小燕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不止殺了魯時一人,方刻檢屍格目中記載的九人,都是他用相同的方法殺死的。”花一棠眼底發紅,每個字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為什麼?他們都是孤苦無依的老人,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殺他們?你深受百姓愛戴,你為他們義診,甚至自掏腰包為他抓藥治病……你明明——明明是個大夫!”

“你說的對,我是個大夫。我是百姓奉若神明的神醫。”夕陽沉靜的光輝彌漫在紀高陽的臉上,猶如一支沾了金粉的畫筆,描繪出悲憫慈悲的笑意,“既然我是神,那自然能操控人的生死,我想讓他們生,就讓他們生,想讓他們死,他們就必須死,在這個河嶽城,我就是主宰生死的神——”

“啖狗屎!”花一棠一巴掌將紀高陽扇下神壇,紀高陽嘴角溢血趴在地上,緊隨而至的就是花一棠劈頭蓋臉的臭罵,“你個畜生不如喪心病狂人麵獸心的東西!還想當神?!我看你去十八層地獄油鍋裡炸個幾百年做個油煎的蛆還差不多!”

滿堂衙吏、百姓、不良人全都傻在原地,也不知是被紀高陽的真麵目嚇得失了魂,還是被花一棠罵人詞彙的豐富程度洗了耳,一時間門竟無一人反應過來,花一棠打了一巴掌尚不解恨,抬腳就踹,豈料就在此時,紀高陽突然發難,一掌掀翻湯鍋,滿滿當當的劇毒肉湯嘩一聲潑向了花一棠。

“你也一樣,我要你死,你就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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