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89(2 / 2)

花一棠慢條斯理落井下石,“薑七娘果然一針見血。”

薑七娘摸下巴,“聽說之前你一人聯手用了不到六個時辰就破了薑東易殺人案,還擊潰了薑氏的金羽衛?”

淩芝顏忙抱拳:“破案是花四郎等人的功勞,淩某不敢居功。”

花一棠:“單挑金羽衛的是林娘子,我一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紈絝,可沒有這般本事。”

薑七娘點了點頭,目光先在花一棠身上轉了一圈,又落在了林隨安身上,喃喃道,“的確,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啊。”

林隨安並沒有注意到薑七娘的目光,她正好似一隻熱鍋上螞蟻繞著屍體團團轉圈,伺機發動金手指。

礙於條件所限,方刻隻能做最簡單的屍表檢驗,先將屍體放置在竹席之上,戴上白布手套,雙手依次摸過頭頂心、鹵門、發髻、兩額、兩眉、兩眼、捏開嘴巴,查看口腔,檢查咽喉、胸骨、肋骨、上肢兩臂、下肢大腿、膝蓋、兩小腿、兩腳,摸完最後一塊骨頭,方刻終於忍無可忍,抬頭道:“林娘子,你到底想作甚?”

林隨安撩袍蹲身,放低聲音,“方大夫,我能否看看她的眼睛?”

方刻皺眉:“為何?”

“呃……因為——”

話音未落,花一棠嗖一下衝了過來,擒住了林隨安的手腕,低喝道,“莫要亂來!”

林隨安詫異眨了眨眼:這臭小子搞什麼鬼?她告訴他金手指的秘密是讓他幫她打掩護的,怎麼現在卻變成了絆腳石?

花一棠啟動話癆屬性,“你剛經曆了一場大戰,受了傷、流了血,精力大損,身虛神弱……此事也不必急於一時——萬一又像在馮氏私塾之時那般,昏睡好幾日,嚇死個活人……嘰裡呱啦嘰裡呱啦……”

林隨安左耳進右耳出,表麵佯裝老實聽嘮叨,趁花一棠不備,猝然扒開了女屍的眼皮,混沌的屍瞳光猶如一團迷霧糊在了她的眼球上——

白光驟現,似驚電破空,眼前出現了新的畫麵。

陰沉沉天空懸在頭頂,一閃而逝的黑色飛簷,黑底黃字的半麵牌匾,寫著“**布行”一字。

“林隨安!”花一棠的聲音猶如一根彈簧索將她狠狠拽出了畫麵,眼前黑乎乎一片,有什麼東西蓋住了她的眼皮,還散發著濃鬱的藥味,身後仿佛多出了一塊呼吸起伏的靠墊,林隨安恍惚片刻才回過神來,她整個人不知何時靠在了花一棠懷裡,蓋住她眼睛的正是花一棠包紮過的手掌。

“林娘子這是怎麼了?”

“為何突然暈了?”

淩芝顏和方刻的聲音同時響起,花一棠良久都沒出聲,因為被遮住了眼睛,林隨安其餘的感官變得異常靈敏清晰,肩胛骨甚至能聽到花一棠劇烈的心跳,震得她後背麻酥酥的,好似有無數毛絨絨的小蟲爬過,直癢到心裡去。

林隨安一個激靈坐直身體,拉開花一棠的手,目光掠過焦急的淩芝顏、皺眉的方刻,眉毛快飛上天的薑七娘,扭頭,看到了花一棠的臉。

花一棠麵色沉凝,雙唇發白,眼眶裡迸出激烈的紅光,仿佛兩塊瀕臨爆炸的火炭,被他這般瞪著,林隨安沒由來的突然有些心虛。

“咳,有點累……”林隨安道,“無妨。”

淩芝顏鬆了口氣,方刻若有所思看了林隨安一眼,道,“看來林娘子才是需要喝王八湯補身的那個人。”

林隨安乾笑,轉移話題,“方大夫驗出什麼了?”

“屍身身份不明,性彆女,年齡大約是十六七歲,乃是死後被扔入水中,根據水溫、屍體僵硬程度判斷,死亡時間大約在十一個時辰之前,屍體泡入水中約莫有兩個時辰,至於致命死因,還需進一步解剖屍身方能判斷——”

薑七娘:“能在此處解剖嗎?”

方刻瞪了一眼:“不能。”

薑七娘明顯被噎了一下,淩芝顏忙道,“此處陽光太大,潮氣太重,不易於屍體保存,且屍體解剖需要流程審批。”

薑七娘點頭,正要再問什麼,就聽岸邊傳來一陣喧嘩,原來是碼頭到了,兩隊器宇軒昂的軟甲衛兵列隊迎接,為首的是一名儀態翩然的女官,臉黑得跟鍋底一般,惡狠狠瞪著畫舫上的薑七娘。

薑七娘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心虛的神色,捂著半張臉嘀咕,“完了完了,被逮個正著。”

畫舫剛一靠岸,女官就率軟甲衛氣勢洶洶跳上船,彆看女官長得柔柔弱弱,聲音可不小,第一句台詞就是氣沉丹田,震耳發聵:“薑七娘今日玩得可還高興?!”

薑七娘笑吟吟道:“尚可尚可。”

“薑七娘今日的賬簿可看完了?”

“馬上馬上。”

“家裡人足足等了六個時辰,望眼欲穿呢!”

“就回就回。”

女官臉色剛緩下幾分,目光一瞥恰好瞧見了甲板上的屍體,頓時大驚,“這是何人?!”

薑七娘忙安撫道:“沒事沒事,路上碰巧撿的屍體。”

女官的臉更黑了。

淩芝顏抱拳:“薑七娘放心,淩某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薑七娘眨眼,“你一個人查嗎?”

淩芝顏:“若能得薑七娘首肯,淩某想與花家四郎一同查案。”

“準了。”薑七娘道,“若是大理寺的陳老頭再阻撓,你就說是我說的。”

淩芝顏致謝,花一棠抱拳領命。

薑七娘風風火火走了,半個時辰後,淩芝顏率大理寺的衙吏帶走了女屍,畫舫再次出發,沿著洛水河一路向東。

方刻大約是猜到了薑七娘的身份,但並沒有太多的反應,伊塔和木夏聊著今日的驚魂經曆,時不時爆出幾句聽不懂的感歎詞。

花一棠佇立船頭,任憑河風舞動花瓣般的衣袂,水天交接之處,天色漸暗,藍黑色的巨大雲影沿著河麵蔓延開來,風中似乎也飄蕩著沉鬱和淒哀。

從薑七娘下船開始——不、確切的說,是從林隨安自顧自發動金手指開始,花一棠就沉默得可怕,隻留給林隨安一個硬邦邦的背影。

林隨安撓了撓額頭,頗感有些棘手。

這家夥,好像真生氣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