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101(2 / 2)

新添加的九個標注點中,周杏紅的記憶畫麵在思順坊曲向街,其餘八個點平均分散在福善坊、永太坊、延福坊和南市的不同街巷之上,形成以南市區域集中,周邊坊區分散分布的態勢。

花一棠眯眼端詳半晌,又提筆繼續在輿圖上標注,這一次,是十五個坊區。洛南城十一坊:從善、安從、恭安、道化、敦化、尚賢、廣利、仁和、合節、婦仁、裡仁,洛北城四坊:玉雞、上林、積德、溫雅。

淩芝顏:“這是——十五名受害人家宅的地址?”

靳若:“我讓兄弟們又確認了一遍,這十五個女娃確實互相都不認識,家裡也無交集,鐘雪也是。”

花一棠扇子搖得越來越快,吹得他鬢角發絲亂舞,突然,放下扇子,將兩邊袖口一紮,整個人趴在輿圖上,抓著碳筆先將九個金手指記憶點和相對應的受害人住宅連起來,手指丈量距離,依次畫出大大小小九個圈,圈與圈之間各有交集,緊接著,又將金手指記憶點和對應的屍體發現地位置串起,又畫了九個大小不一的圈,再將餘下的屍體發現地連接,他的手很穩,直線筆直,好像比著尺子畫出一般,圓圈很圓,彷如手裡藏著一個圓規——加上之前描繪的圈圈圓圓圈圈,輿圖的右半邊幾乎已經被各種雜亂的點、線、圈層層覆蓋,簡直是一團亂麻。

張淮歪頭:“這到底是什麼?”

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林隨安也不能。

現在已經進入到“犯罪地理畫像”的推演計算部分,在她的世界,這個階段基本是靠計算機、計算軟件和龐大數據庫完成的,她實在理解不能,隻能掛著和眾人同款的懵逼表情盯著花一棠的手。

花一棠的手指被碳筆染得漆黑,在輿圖的點、線、圈中間飛快地移動,不斷畫下新的線條,整個案牘堂異常安靜,連小叫花都不敢大口喘氣,隻能聽到碳筆和輿圖摩擦的沙沙聲,突然,他手下一頓,扔掉碳筆,攤開手掌,“毛筆,墨。”

眾人都沒反應過來,方刻嘖了一聲,取出毛筆沾了墨汁遞給他,花一棠懸腕在輿圖上點上米粒大小的墨點,“根據近五年的東都水紋記錄和屍體發現地的地形水勢,結合發現屍體前後幾日的天氣境況,我大約推測出這十五具屍身的拋屍地點。今年雨水較多,可能會有些許誤差,但願影響不大。”

淩芝顏:“你何時看的水紋錄?”

花一棠:“昨夜順便看的。”

靳若:“這也能記住?!”

小叫花:“啥是水紋?”

張淮下巴掉了,陳宴凡狂撓發際線,“我珍藏的輿圖!全毀了!”

花一棠手肘提起一寸,又緩緩依次落下,點下第二批墨點,“這是我根據受害人生前的行動軌跡推演出的凶手與受害人相遇的地點,也是凶手狩獵的地點。”

眾人:“!!”

林隨安:好家夥!

花一棠將筆還給方刻,又道,“朱砂。”

方刻換了一隻筆,重新沾了朱砂遞給花一棠。

花一棠眉眼淩厲,下筆毅然堅定,在輿圖上精細繪製出四個大小不一的赤色圓,慢慢在各點之間連線,“根據狩獵地點和拋屍地點,推算出兩版凶手的安全區和舒適區,一版適用於陸地坊圖,一版適用於水路圖,這與之前推斷的結果大致相同,凶手利用馬車和船隻作案,所以才會形成兩套區域——”他笑了一下,“兩層區域疊加,可大大縮小凶手居住地的範圍。”

眾人不約而同屏住了呼吸。

赤紅色的狼毫筆尖緩緩在輿圖上方移動,越過層層疊疊的碳筆線,穿過赤紅色的圓,最終懸停,輕輕點在了富教坊。

“凶手的家,就在此坊之中。”

*

東都十一月的晨氣是濕潤的,露水的氣味透心涼,鑽進鼻腔總想打噴嚏。清早的陽光是金黃色,一縷一縷的,透過車窗灑在花一棠的俊麗的五官上,彷如塗了一層薄薄的蜂蜜。他倚著錦緞織花的軟墊,扇端頂著額角,慵懶的衣衫隨著車身輕輕晃動,似乎睡著了,長手長腳占領了一半的車廂。

林隨安、方刻、靳若抱著小叫花擠占另一半車廂,破天荒的沒有人抱怨。四個人的表情皆是難以言喻。

花一棠剛剛神一般的推演操作給大家造成了極大的心理震撼,陳宴凡的下巴就沒合上過,張淮好點,就是眼珠子掉出來了,整體看下來,居然是資曆最淺的淩芝顏最鎮靜,大約是常常被震驚,已經習慣了,還提出了一套暗中地毯式搜查的方案——花一棠隻是劃出了一個坊區範圍,具體的搜尋偵查工作還需要多方配合,尤其需要淨門的配合(鐘雪如今下落不明,不可激怒凶手)。

卯初一刻,眾人整隊出發,若無意外,抵達富教坊時,正好趕上開坊門。按理來說,眾人又熬了一夜,本該在馬車上補個覺,可是包括方刻在內,所有人都倍兒精神,誰也睡不著。

方刻沒有什麼表情,他一直沒表情,就是盯著花一棠。小叫花團在靳若懷裡,滿臉崇拜瞅著,靳若的眼珠子似乎想把花一棠舔一遍。林隨安表麵最冷靜,其實內心早已經炸了,一直循環著兩個問題。

這貨真的不是穿越的嗎?

這貨真的不是計算機成精轉世嗎?

突然,花一棠輕笑一聲,睜開眼睛,捋了捋袖子,換了個姿勢坐起身,眸光流轉如水,腳丫子翹得老高,“讓花某猜猜,現在諸位心裡想的是什麼?”他將扇子攏在嘴邊,做了個誇張的表情,“啊呀,天底下居然有如此聰慧絕倫神機妙算之人,啊呀呀,世上竟然有如此才貌雙全虛懷若穀之人,啊呀呀呀,能與如此傾世的才子同行,當真是三生有幸,十世之功德啊!”

眾人:“……”

方刻:“我真想切開他的腦袋看看裡麵裝的到底是什麼。”

靳若:“大約是幾坨豬腦花。”

小叫花吸溜口水,“腦花,好香。”

林隨安:“……”

這貨肯定不是穿越的!她死也不想和這種二貨成為老鄉!

花一棠完全無視眾人的吐槽,十分嘚瑟搖著扇子,大清早又潮又冷的,也不怕著涼,“來來來,小靳若,再複習一下。”

靳若:“不用了吧!”

花一棠:“我怕你那核桃仁腦袋記不住。”

靳若翻著白眼,硬邦邦背誦,“我們要找的人特征如下:家住富教坊,男性,年紀在二十歲到四十歲左右,家境殷實,有船有宅有馬車,有門路能尋到海外進口的貴重香料,熟悉東都水路,大概率是商人,容貌端正和善,言談舉止有禮——喂喂喂,前麵幾條也就算了,後麵這也太扯了,你怎麼知道這凶手長什麼樣,莫非也是掐指一算算出來的?”

“所有的受害人皆是無防備上了凶手的馬車,又在毫無防備的情況的下中了迷藥。”林隨安道,“受害人皆是年輕女子,怎會輕易上陌生人的馬車,所以凶手定然有什麼特殊辦法令她們放鬆警惕,或許是樣貌和善,或許是有特彆的身份,又或許——”

林隨安腦中“叮”一聲,突然想起了一個現代的典型案例,霎時冒出了一身冷汗。

馬車吱呀一聲停了,富教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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