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146(1 / 2)

林隨安被廂房中傳出的聲音震驚了。

她的第一反應不是什麼野獸, 而是一個現代的表情包:一隻肥碩的土撥鼠站在黃土高坡上,兩隻小爪子捧著肚子, 聲嘶力竭——

“嗷——”

又是一聲。

這一次聽起來似乎是人, 林隨安不太確定,人類的嗓子能發出如此淒厲的聲音嗎?那聲音仿佛不是從嘴裡發出的,而是從五臟六腑擠出來的。

屋內又傳出了怪聲, 聽起來像一條蛇在撲騰,又像是幾頭熊在打架, 突然, 窗紙上浮起一團黑影, 林隨安一個激靈後退,就見那影子身上倏然生出兩隻爪子,張牙舞爪撓了幾下窗框, “嗷”一聲,重重倒了下去, 一串刺目的血噴到了窗戶上,鮮紅洇透了蒼白的窗紙。

林隨安大驚失色, 飛起一腳破窗而入,屋內的熏香味兒嗆得她打了個噴嚏, 隨之而來的還有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窗下是一道長長的血痕,從窗邊一直延伸至內室,血痕的儘頭,是一個血葫蘆似的人形物體,全身血衣斑駁,雙手雙腳仿佛野獸的四肢支棱著,飛快爬向了內室,一邊爬一邊嘴裡發出“咕嚕嚕”的怪叫, 一轉眼的功夫就藏到了屏風之後。

紅梅屏風微微晃動,梅花怒放勝血。

此情此景與恐怖片重合度高達百分之八十,林隨安頭皮都麻了,條件反射摸向腰間,意識到千淨並未帶在身上,吸了口氣,抄起窗邊的燭台,疾步衝進內室,地上滿是亂七八糟的血手印和血腳印,那個“血葫蘆”卻消失了。

倏然,林隨安後頸一熱,濕漉漉的氣息和著血腥吹進了領口,在身後!

林隨安扭肩反臂狂轉旋身,手裡的燭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了出去,黑影呼一下飛了起來,刺空了,頭頂傳來“咕嚕嚕”的叫聲,林隨安赫然抬頭,終於看清了“血葫蘆”的真容。

是一個人,白發白須沾滿了血,黑眼仁瘋狂轉動,眼白一片青藍,嘴裡滴滴答流著黑紅色的血漿,雙手雙腳撐著牆壁,恰好將自己卡在了房梁之下。

是裘老莊主!

林隨安倒吸一口涼氣:這特麼是中邪?分明是變異了吧!

裘老幫主“咕嚕”一聲衝了下來,速度快得驚人,好像一隻巨大的血蜥蜴瘋狂攻擊,林隨安隻能勉強閃身避退,幾招下來,腦瓜仁被震得嗡嗡作響,她發現了,裘老莊主這駭人的速度放眼唐國隻有一人能與其匹敵,就是她自己。

不僅是速度,裘老莊主的掌風攜著粘稠的血漿,每一擊都有著和林隨安足矣匹敵的力量。

林隨安突然感到了恐怖,不是因為裘老莊主,而是因為她自己。

她和他——很相似!

連環攻擊的血掌漸漸在眼前連成一片血海,沉睡在心底的血腥殺意睜開了眼皮,林隨安的心臟狂跳,手腳越來越涼,動作越來越僵,她豁然反應過來,沒有千淨傍身,根本無法壓製體內的血腥殺意!

她必須儘快脫身!

林隨安狠狠咬破舌尖,以刺痛喚醒精神,手下不再留情,掄起燭台反擊,她和裘老莊主速度相當,力量相當,但她神誌尚存,知道用腦子,一招刀腹斷殤擊中裘老莊主腹部,趁其滯空身體失控之時,連環飛刺挑斷手筋腳筋,裘老莊主尖叫著,五官扭曲,眼球暴突,四肢軟軟塌落,重重砸在了地上,林隨安一躍而上,膝蓋抵住裘老莊主胸骨,左手鎖領,右手燭台抵住裘老莊主的動脈。

就在此時,裘老莊主突然發出了一個聲音,“殺!”

林隨安瞪圓了眼睛,她看到裘老莊主眼白裡的青藍色如水波般褪去,燭台傳遞回的脈搏一下一下變慢,和她自己的心跳頻率漸漸趨同。

“老莊主,你——”恢複意識了?

裘老莊主喉中咕嚕嚕湧出鮮紅的血漿,整個人突然劇烈顫抖起來,兩隻眼睛死死盯著林隨安,口中又滲出一個模糊不清的“殺”字,轉瞬之間,瞳光泯滅,人死氣絕。

林隨安腦中“刺啦”一聲,眼前白光閃現,出現了一間一模一樣的茶室,乾淨整潔,熏香環繞,茶香嫋嫋,她的視線隨著一個人從茶案上站起身,繞過紅梅屏風,來到床前,蹲下身,看著床腿外側的浮雕,浮雕是一枝茶花,五片花瓣,視線裡又出現了一根蒼老的手指,以順時針方向依次按下茶花花瓣,床邊地板旁移開啟,露出一個黑黝黝的通道——

“老莊主的院子裡有喊聲!”

“來人啊,有賊人闖入!”

“速去保護老莊主!”

無數尖銳的喊聲鑽進耳膜,林隨安眼前一花,金手指的幻象和眼前的茶室無縫銜接重合。

嘈雜的腳步聲急速逼近,彈指間就到了門口。

“老莊主的窗戶怎麼破了?”

“有人闖莊!”

“有人擅闖茶室!”

大門“砰”一聲被人踹開。

林隨安咬牙,合上裘老莊主屍體的眼皮,一骨碌翻到床邊,按照金手指裡的方式飛快按壓機關,地板無聲開啟,果然出現了一條密道,隔著屏風,能看到數道人影湧了進來,千鈞一發之際,林隨安顧不得細想,縱身躍入密道,頭頂密道口瞬間完美封死。

她聽到無數隻腳在頭頂走來走去,還有裘氏家主裘鴻的吼聲。

“有人殺了裘老莊主!我適才看到了凶手的影子,肯定還沒跑遠,立即封鎖所有出口!抓到凶手,立刻殺了!”

*

震澤坊,四麵莊。

花一棠真的太佩服朱母了,剛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休息了還不到一個時辰,居然又以如火的熱情回到工作第一線,陪同裘氏派來的二掌櫃查驗繡品。

朱母小心翼翼捧著繡娘們最新的作品,麵帶微笑推薦道:“我們最近改進了針法和配色,還換了一批新的繡樣,二掌櫃您瞧,這牡丹和蘭花是不是比以前精致多了?”

二掌櫃是個三十歲上下的男人,其貌不揚,眼神犀利,穿著一身薑黃色的長衫,胸口繡著特彆的名牌,寫著“甲三”,不知道是本來的名字還是什麼代號,麵無表情翻看完幾個樣品,點頭道,“嗯,是比以前強了些。”

朱母大喜,再接再厲,“您再瞧瞧這布,是不是比以前更結實了,還有這線,更細更韌,絕對更耐用。”

甲三又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朱母笑道,“那咱們這價格——還能再高些嗎?”

甲三一口回絕:“不能。”

圍在四周的繡娘們發出失望的歎息聲。

花一棠暗暗歎了口氣,繡娘們的努力他是看在眼裡的,為了磨練繡技,起早貪黑,廢寢忘食,但有的事兒不是努力就有成果的,她們的女紅基礎太差,就算是這些改良後的繡品,放到揚都、益都等地,也隻能算下下品,賢德莊給的價格已經很厚道了,很難有再提價的空間。

朱母滯了一瞬,繼續僵著笑臉道:“二掌櫃,您也知道我們四麵莊的難處,都是些女娘,賺點錢不容易,眼瞅著一年一度的龍神祭又快到了,四麵莊的供奉總不能比去年少吧,要不您再跟裘家主說說,價錢再漲三分、不,兩分、一分也行啊!”

甲三:“繡品,我們隻要數量,一麵繡品一份錢,至於其它的,彆白費功夫。”

隻要數量,不要質量?花一棠皺眉,果然,真正的商品不是這些繡品,若是他沒猜錯的話,這些繡品隻是作為售賣龍神果的幌子——想到這,花一棠心中又有些不安,朱母她們知道這些嗎?

聽到甲三貶低她們的手藝,繡娘們的表情皆是有些不忿,有幾個脾氣不好的低聲嘀咕,像是在問候二掌櫃的祖墳,看她們的神色,應該是對賢德莊的所作所為毫不知情,隻是單純的將這些繡品視若珍貴的作品,相信這些繡品能賣出高價。

花一棠的心情更沉重了,她們若是知道了真相,該有多傷心。

朱母又陪著笑臉說了不少好話,甲三連個眼神都沒給,命同來的護院將繡品裝車,不管花樣,不管顏色,隻點數量。

朱母收了笑臉,退立一旁,冷冷看著裝滿繡品的馬車一輛接一輛離開,法令紋深深凹下,眸色滄桑。

賢德莊的一個護衛氣喘籲籲衝進了繡坊,趴在甲三耳邊說了幾句,甲三臉色大變,扭頭怒吼,“方氏醫館的木棠是哪個?!”

朱母一怔,“二掌櫃尋木小郎君有何事?”

甲三一把搡開朱母,“木棠,出來!”

繡娘們麵麵相覷,轉頭環顧,發現剛剛還在人群最外圍看熱鬨的木棠竟是憑空消失了。

甲三火冒三丈,“封鎖所有出口,搜!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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